「重和元年,十一月十日,登州治下毛家庄庄主“吞山虎”毛善,其子“黑心狼”毛仲义,勾结其婿六案孔目“识文狈”王正,诬告本地良善猎户解氏兄弟。知府周某明察秋毫,当场断案,审出情实,还解氏以清白,判定毛善诬陷良人之罪。
毛善大怒,当堂咆哮曰:“谁敢罪我,我定杀之!”遂引所携部署近百人,各掣器械,冲入公堂放手大杀,自知府周某以下,当差衙役三十余人,皆遭毛善等人所杀。」
孔目桌案上,现成的笔墨,曹操一笔一划,淡定的在纸上写落如上内容,抬头看去,只见宋江揪着周知府发髻,口中怪叫道:“要了你这厮狗命,看你还如何夺我衣冠!”手中压衣刀风车般乱捅,周知府胸腹处早成了蜂窝,口鼻都流出血来。
解珍、解宝慢慢活动开筋骨,拾起钢叉,满脸狞笑,毛太公父子抱在一起,哭喊道:“老天爷开开眼吧,如此颠倒黑白、公然坑杀良善的恶徒,难道没有人管他么?”
解珍、解宝平白遭他陷害,恨他父子入骨,故意耐心等他喊完,彻地绝望之际,这才把叉子狠狠戳去,瞬间戳了他父子俩十余个血窟窿,王正见了魂飞魄散,欲往后堂跑,解宝一叉飞起,正中大腿,顿时滚翻在地,被解珍赶上前,狠狠几叉了账。
林冲等亦大开杀戒,满堂公差,并外面的毛家庄丁,被他们杀得血流成河。
曹操蘸一蘸墨水,继续写道——
「毛善杀官后,聚众高呼:“宋皇无道,吾等反也。”正欲大举,恰遇登州兵马司都总管宋江来到府衙,望之而怒,怒斥毛善等人道:“圣皇在朝,四海祥安,汝等造反,无人心者也。”遂出压衣短刀,与反贼搏斗。」
宋江将断气的周知府扔在地上,看看满衣满手的鲜血,眼放异光,桀桀怪笑:“痛快,痛快!今日手刃狗官,不负我从小苦练这身武艺也。”
曹操望之一笑,笔走龙蛇——
「宋江者,阳谷人士,字浮舟,自小习武,勇力过人,十五岁时躬耕于田亩,见两牛角触,牛主惊呼号泣,四下无人敢近,宋江慨然曰:“牛者,农之本也,安忍坐视斗死?吾当为汝等解之。”奋勇上前,双手各持牛之一角,大喝一声,二牛齐退,其斗自解,乡人异之,宋江勇猛仗义之名,渐渐播传山东。」
写到这里,那些庄丁、衙役已经死了一地,唯有一个都头,挥舞双铁尺,兀自与焦挺恶斗。
焦挺舞动两把戒刀,他的双刀法乃是武二郎亲传,半载苦练,已颇精熟,运转开来,便似一个银色光球满地乱滚,然而那个都头倒也有些手段,两条铁尺化作两道乌光,死死护住周身,一时叮叮当当交响不绝。
林冲等都笑吟吟看他两个打斗,唯有宋江,难得杀了一人,那股子血腥气一冲,只觉杀意倍增,见焦挺不能取胜,地上拾起条水火棍,上五下六舞个棍花,大叫道:“焦挺莫慌,宋某来也!”
曹操点点头,书写愈疾——
「宋江素怀报国之志,及年壮,往游汴京,打听到太尉府所在,恰值已故高太尉回府,拦路自荐,高太尉异其胆略,令入府中,以战策兵法试之,宋江对答如流,又令府中骁将与其比斗,宋江连胜太尉府十二员武将,太尉爱其才能,拔入军中,令为登州战将,积功升至兵马司都总管。」
宋江冲入阵中,一条棍戳、砸、扫、打,反将焦挺刀法搅乱,幸好那个都头也甚无智,浑未看出宋江猪队友属性,啪啪两尺,逼住宋江水火棍,忽起一脚,踹得宋江如滚地葫芦般,跌出十七八个筋斗去,口中呼痛不绝。
这一来顿时恼了花荣,手起一箭,射中那都头手腕,焦挺趁机一刀,将其斩杀当场。
曹操摇头叹气,继续写道——
「宋江文武兼资,亦擅牧民理政之道,知府周某视为良师益友,二人往来频频,此日宋江本为访友而来,却见知府殉国,反贼狂悖,岂堪忍受?他虽孤身,只持短兵,胸中却有报国杀贼之忠心,为友复仇之义气,以寡击众,狂呼酣战,每一刀出,必杀一贼,反贼难敌宋江勇猛,惊呼道:“世有宋浮舟,我辈性命忧!恨遇宋主管,我辈性命短。”双方鏖战多时,近百名反贼,皆被宋江所斩,登州之乱,自此而平。」
写完搁笔,轻轻吹干墨渍,招手道:“贤弟,你看我这一封书信如何?我递于童贯,你的功劳,有他替你去声扬。”
宋江奇道:“什么功劳?”接过那纸一读,顿时满脸发红,如同喝醉了一般,羞赧道:“哎呀,哥哥,只怕、只怕捧我太过。”
曹操大笑道:“你既然爱做官,这桩本事可不得不学,说来我还是和童贯学来此道,呵呵,原来本朝功劳的大小,却要看故事说的好坏。”
这番话儿说出,宋江、林冲等无不叹息。
曹操道:“赵家的事儿,轮不到我等多想,且将这里摆布一番,宋江贤弟去找了孙安、马政前来,他们是本地防御使、团练使,正好做个见证。”
不多时、孙安、马政先后赶到,孙安见了曹操,自然大喜,马政却是大惊,指着满地尸体、血迹道:“这却如何说起?”
曹操淡淡道:“今日我领了人来,门口恰听见杀声大作,却是那毛太公父子,正领人围杀宋浮舟,浮舟是我旧友,见他危急,自然相帮,我这干兄弟都是狼虎之辈,瞬间杀尽了这些狂徒,这才得知竟是如此这般……我想我要这桩功劳无用,干脆全部送给了浮舟。”
说着便将他此前编造的过程复述一遍,孙安是根本不关心真假,顺口附和道:“原来如此,当真该死。”说着便在曹操所书的纸上画了押。
马政微微眯起眼,本能地觉得其中有诈——既然有当堂杀官的胆子,对付两个猎户还需要诬告么?
不过在他看来,死个知府罢了,如何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跨海结盟一事不可有失,因此也不愿拂了曹操颜面,稍稍思忖片刻,也爽快画了押,对曹操道:“造反乃是大罪,既然做了,就要追究到底!”
曹操点头道:“这桩事情,宋兄弟自去处理。”
宋江当即应下:“全在小弟身上,解珍、解宝你两个地面熟,且帮我理会此事。”
解珍、解宝两个点点头,先自走到曹操跟前,三个对视片刻,那兄弟二人深施一礼:“今日全仗阁下周全,这番恩德,我兄弟必有后报。”
曹操知道他们认出了自己,笑道:“不必客气,大丈夫不打不相识,你们如今既然是宋贤弟的兄弟,便也是我武植的兄弟。”
那两个露出感激神色,点点头,随着宋江而去。
这厢曹操让孙安先安排林冲等住宿,自己则应了马政之请,去他府里喝酒,那个呼延庆也在彼处,三人一同商议出海之事,呼延庆喜道:“武兄,我等这趟差事,却是得了天佑!你道如何?这登州水师里,有个了得的船匠叫做孟康,早早打下了数艘能够渡海的坚船,还有水师里两个副将,唤作李俊、张顺的,却都是能踏浪搏蛟的好汉,有这几个相助,海上风波便奈何不得我等。”
曹操一乐,说道:“说来教你欢喜,这三个人,都是武某的兄弟,正因为他有这番本事,那时才特地托了宋浮舟门路,安插在登州水师里,替他们搏个前程,却不料歪打正着,竟是于枢相的大业有益。”
马政、呼延庆先是一惊,随后愈发欢喜,都道:“怪不得枢相如此重视武兄,称你是他福将,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哈哈哈哈。”
三个人痛饮一回,约好了二十日出发,这才各自散去。
曹操出得门来,时迁、周通两个早在门前等待,时迁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哥哥,今日别后,宋浮舟点起一支人马,把毛太公满门良贱杀了个干净,领兵的便是那‘病尉迟’孙立。”
周通大惊小怪道:“说来稀奇,原来登州这伙人,细细论来都是一家,孙立的兄弟孙新,唤作‘小尉迟’,他婆娘唤作‘母大虫’顾大嫂,顾大嫂的亲娘,乃是‘两头蛇’‘双尾蝎’的姑母,这解家兄弟的亲娘,又是孙立、孙新的姑母,因此孙家兄弟乃是他们姑舅哥哥,孙新又是他们姐夫,那邹渊邹润叔侄,却和孙新是过命的好交情,至于孙立的婆娘,则是‘铁叫子’乐和的亲姐,乐和便是牢城营的牢子,上次石秀哥哥就是走他门路,然而哪里得知他们这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因此吃他将我等四个陷了。”
曹操笑道:“上次我等擒了孙立在先,宗泽又有人望,故此能得这干好汉效力,如今宋江兄弟早笼络了他们一伙,解家兄弟今日又受了我恩惠,这其中恩恩怨怨,可也有趣得很也。”
时迁笑道:“哥哥看得再明白不过,如今他们都在孙新家里,摆好了酒宴,专等哥哥前去。”
曹操大笑道:“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我夹袋里的人物!走,这就去会一会登州的好汉。”
时迁、周通两个引路,三人都骑马,不多时出城,到了孙新家中,听得马蹄声响,一众好汉纷纷出来相迎,其中两个,神色扭扭捏捏,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各自在背后捆了一把荆条,一见曹操,先自跪倒。
曹操把眼一看,乃是邹渊、邹润叔侄,这两个之前答应了投靠曹操,谁知后来反水,当时邹润说得明白,一是因为和孙新的交情深厚,二是宗泽赦免前罪,让两人做了都头。
曹操笑道:“哎呀,原来是两位邹都头,如何这般扮相?”
叔侄两个对望一眼,两张丑脸都是面红耳赤,邹渊垂头丧气道:“不瞒武大哥,去岁得了个都头位子,不料没几日,宗通判便遭调走,那个狗日的知府素来和他不睦,这一下人走茶凉,第二天就寻个由头,剥了衣衫、夺了令牌,赶我两个滚蛋也。”
邹润低眉耷眼道:“说来说去,还是我和叔叔有眼不识英雄汉,因此今日学关羽,负荆请罪来也。”
曹操大笑,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负荆请罪的乃是廉颇,关人家关羽何事?罢了,那次我等纷争,本是我拿了孙提辖在先,你们和孙新乃是至交兄弟,如何不为他出力?然而如今我亲弟弟武二郎已做了宗老的孙女婿,我在太原时,也曾和宗老并肩杀敌,你等又和我宋江贤弟做了兄弟,你我早已是一家人,还做这般姿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