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皱眉道:“若由那采珠河入海,再至登州,怕是太过遥远,我等又无大船,海上风浪莫测,若遭翻覆,岂非失之全局。”
李俊笑道:“哥哥勿忧,按贯忠兄弟的舆图看,此海形如脚盆,正在中国与扶桑中间,如今时节近夏,南风北吹,绝无被吹至深海之患,我等正好沿海岸而行,只需沿着高丽绕上一遭,便可抵达登州也。”
张顺在旁点头道:“有我两个在,哥哥放心便是。”
曹操见水师两个大将均有信心,顿时不怯,慨然将舆图一拍:“妙哉!既然兄弟们胸有成竹,便是如此行事!”
说罢看向周通:“兄弟,我等只这一二日,便要离去,你是同我等去,还是留在此处做个驸马,当速速定下心意。”
周通把眼一瞪,怪叫道:“哥哥,小弟难道是那等重色轻友之徒?我等兄弟生死与共,自然要随哥哥同去!”
曹操奇道:“你那公主,难道便舍了不顾?”
周通傲然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乌璐既然爱我,自然当随我等南归!”
栾廷玉看不得他得意,咂嘴道:“强扭瓜儿不甜,你也莫要强迫人家才好。”
周通顿时恼道:“空口总是无凭,明日哥哥们且看我手段!”
次日,乌璐公主如往常般来寻周通,周通坐在院子中懒懒散散的,乌璐顿时皱起颦眉:“周郎,如何见你不大高兴模样?”
周通把手摇了摇,叹道:“乌璐啊,我每日同你花前月下,而我的兄弟却孤独久矣,我思来想去,今日还是留在馆中陪伴我兄弟吧。”
乌璐笑道:“傻周郎,偏你这般义气。你那兄弟若是孤独,找个娘子便是,莫非他看不上我金国的女儿么?”
周通苦笑道:“你随我来,一看便知。”
乌璐好奇跟着他,两人往后院一转,却是转到了马廊,周通指着自家那匹青鬃马道:“昔年我在大宋参加武举,一杆画戟败尽天下英雄,皇帝见我勇武,特赐御马一匹,这些年它随我征战沙场,便如我自家兄弟一般。如今我有了你,它却还是孤独一匹,看在眼里,不由令我神伤。”
乌璐吃惊地张开小口,半晌,眼角忽然涌出两滴泪来,感动道:“不料周郎这般仁义,便是对马儿也如此用心。其实我们女真人,也一向把马儿视为好伙伴……罢了!你若要为它寻个伴儿,今日我带你往旗杆岭走一遭,哪里乃是养马地,什么好马没有?自然让它觅得良伴。”
周通听了大喜,当即道:“若是如此,我众兄弟的马儿,也尽都带去耍子如何?”
乌璐豪爽道:“自然无妨,大家去了若有看上的马儿,径直换一匹也使得。”
周通当即老曹等人,一群人假模假式谢过乌璐,纷纷上马,往那旗杆岭而去。
乌璐见众人都背了包袱,不由奇道:“咦,那里却也不远,我们当日便能往返,何须带得行李?”
曹操一笑,正要应对,却听周通道:“乌璐且看!”
乌璐扭头看去,便见周通手中挥舞着一把怪模怪样的剑,此剑既阔且长,浑圆无尖,两刃遍布锯刺,甚为锋利。
这把剑却是阮小七在渡海时所杀锯蛟的长吻,一路携来金国,后来走得急,遗漏于驿馆,被孟康在床底发现,闲来无事,做了个剑柄紧紧扣住,便如一柄锯齿阔剑一般,却被周通索去,正是要在乌璐面前显摆。
乌璐果然忘了追问包袱之事,大奇道:“咦,这剑好生古怪!”
说罢伸手去摸,愈发奇怪:“非金非铁,倒似是什么骨头一般。”
周通笑呵呵道:“乌璐果然聪明,不错,正是骨头!这乃是海中怪兽锯蛟的骨头,那是蛟龙中的一种,禀性最是凶残,鼓浪翻潮,只要吃人!当初我们渡海过来时,恰好在海中遇见此兽,足足有五六丈长短,在水中翻滚起来,掀起白浪拍天,几乎要把我们船儿翻覆,船上水手们都吓得疯了,一个个跪倒在甲板磕头,说是老天不许我们过海,周某一听,顿时大怒!”
乌璐听得花容失色:“哎呀,这般巨兽,真比老林子里的巨蟒还要可怕,又在水中,更是无敌,你们正该避着它也,你为何又要发怒?”
周通慨然道:“为了这趟北国之行,我和官家说得唇焦舌烂,方能成行,所为者,一是国家大事,二来我亦要去异国寻我命中注定的良人,那时好容易方到了海上,又岂能为区区一条蛟龙而退?我当下怒不可遏,一下跳落海去,这鸟怪物见我下水,飞掠而来,挥动这锯剑便来伤我,被我踏着水波避开,当头一鞭,打得颅骨粉碎,几十个水手耗尽气力,才将它拖上船来……”
他说的口沫飞溅、神采飞扬,乌璐听得全神贯注,满脸佩服。
曹操等众人看周通表演,均想到在来时船上,周通传授阮小七如何讲古:“我把你等功劳,都说成是我所干。”今日见他亲身演绎,才知这还不光光需要面皮厚,便连阐述能力也要远胜常人方好。
一群人边赶路、边听周通吹牛,待说到他如何在怨军阵前挑战郭药师、刺杀董老狂的战绩时,忽闻备后蹄声大作,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后面烟尘大起,直彪彪刺向云天。
曹操喝道:“烟尘冲宵,必是精锐之师,难道是为我等而来?听这动静,怕不有千余军马!”
乌璐美目一瞪,叫道:“哥哥勿忧,我等出来游玩,谁敢捣乱?”
曹操奇道:“公主叫我什么?”
乌璐眨了眨眼睛:“哥哥啊,周郎叫你哥哥,我若教你尊使,多么见外。”
曹操大笑,挥手道:“有我公主弟妹做主,不怕他们人多,兄弟们勒马道边相候,且看来者何人,为何前来追我。”
当下一众兄弟策马到了路边,让出大道来,静静等候。
不多时,便见一彪骑兵狂奔而至,领头一个小将,不是旁个,正是与史文恭比武落马,砸塌了自家鼻子的金弹子!
金弹子一眼看到曹操等人,也是一惊,将手一举,徐徐减速。
这些金兵果然精锐,从前至后,仅靠一层层手势传递,就完成了飞奔中的减速动作,待大军停下,金弹子恰好停于曹操等人马前。
金弹子拧着眉毛、瞪着眼,把曹操众人一扫,喝道:“宋使,你们鬼鬼祟祟,欲往何处?”
周通背后,乌璐策马而出,柳眉微竖,喝道:“金弹子侄儿,你如何敢对我的朋友无礼?”
金弹子一愣,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高了一辈的姑姑显然十分头痛,苦笑道:“乌璐姑姑……我听父亲说,皇上不许你和这些宋人多往来。”
乌璐冷哼道:“我愿意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父皇他自己还常常请武家哥哥喝酒哩。他能和宋人做得朋友,姑姑我自然也做得!哼,你气势汹汹的,是来找我朋友麻烦么?”
金弹子摇了摇头,悻悻道:“宋使乃是皇上的座上宾,我找他什么麻烦。是此前娄室猛安擒回的一名契丹俘虏,唤作耶律大石的,此人不声不响,竟是聚集了百余个契丹俘虏,昨夜杀了关押的小校,夺了马匹逃走,我奉了父亲之名前去捉他。”
耶律大石逃了?曹操一愣,随即看向许贯忠,二人眼神交汇,都是一片喜色:妙啊!这般一来,女真人必然要分兵往各路去追,回头发现自己等人也跑了,再想派兵,人手多半便不充足。
“哎呀!”曹操眼珠一转,忽然诈做吃惊之态:“这个耶律大石竟然逃了,这可不是小事呀!这厮在辽国威望很深,而且文武双全,本事惊人,足能抵得数万精兵!”
金弹子不屑道:“可笑,若真这般厉害,那如何被我们擒了?”
史文恭淡淡道:“这厮武功很高,我那日生擒他,也费了不少力气。”
“是你擒了他!”金弹子一见史文恭,鼻子顿时痛了起来,随即战意大起,点头狞笑道:“你既然能擒他,我自然也不会弱给你!你且等着看吧,我必活捉了这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