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白花蛇”杨春出了主意,江南处处竹林,拣粗大的扒出根来,切下面门大小一片,杨春使小刀替他雕了一个钟馗面具。
所谓人各有长,杨春大刀本事平平,小刀却使得细腻,所雕面具怒目吹须、栩栩如生,尤其是虬龙一般乱舞的竹根,便似钟馗的大胡子一般,李逵爱不释手,一路上戴着不脱。
曹操摇头道:“你这黑厮,动辄大呼小叫,惊动起来,岂不误我大事?”
李逵陪笑道:“铁牛此番只带鼻子眼睛,嘴巴舌头都不带着。”说着紧紧抿起嘴,意思是嘴巴没了。
曹操无奈,只得许他,五个人骑了五匹马,由那探马引着,往前行不到数里,便见一座小山拔起,高数十丈,其势平旷逶迤、丘壑姘美,费保指着道:“此临平山也,再往前二三十里,便至城池。”
此山并不甚高,曹操几个牵了马,小心翼翼上山,山腰处恰有一个平坦所在,就此驻脚,扒开树枝往下看去,果然两边大军列成了阵势,一边打着大宋旗号,一边则是青白二色旗,正自对峙。
这时南军阵前奔出一员将领,手拈长枪,大呼道:“吾乃圣公座下二十四飞将之一,人称‘惊云枪’王仁的便是。久闻你西军善战,可有胆肥的,出来祭了王某这条钢枪?”
官兵阵前辛兴宗、杨惟忠并辔而立,身后乃是辛家其余四虎,在后面是二三十名偏将、牙将,其中一个见贼将挑战,立功心切,提了双刀飞马而出,喝道:“贼将休狂,我乃熙河兵正牌军雁南飞,欲借汝首级,成吾战功!”
两个各自都要显本事,就在阵前厮杀起来。
曹操等人凝神观战,史进把大腿一拍:“罢了,这个西军战将必是好手,你听他名字何其响亮?我听人说话本,这等好名字,必是厉害角色……”
话音未落,那王仁一个虚招,骗开雁南飞双刀,反手一枪将他刺于马下。
史进愕然道:“啊呀?爹娘绞尽脑汁替他想个好名,难道这就死了?”
话音未落,那雁南飞从地上爬起,原来方才一枪只是刺中肩头,捂着肩膀就往本阵逃去。
史进点头道:“这才对嘛!好事多磨,话本常有这等故事,你看他虽败不死,将来必有雪辱之时……”
这个“时”字刚刚出口,那王仁早把手中长枪丢出,噗哧一下,刺了雁南飞一个透心凉。
王仁正要去拔出那枪,西军阵上又杀出一员将官,手舞三股叉,大喝道:“杀我兄弟,特来报仇!吾乃熙河兵马军都头战九天!”
史进吃惊道:“这人名字也自不凡,若按话本来说,当是一条好汉。”
李逵翻个白眼,心道这史大郎果然是个老实头,忍不住要教他个乖:这厮见人没了兵器,忙忙来捡便宜,能是甚么好汉?
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嘴巴没带,连忙闭嘴,牙齿咬到舌头,疼得乱蹦。
王仁见有人来,也不要那枪了,扭马就回本阵。
战九天正追,南军阵上恼了一人,大喝道:“狗官休要趁人之危,认得爷爷‘小煞神’凤仪么?”挺枪出阵,迎住战九天厮杀,两个叮叮当当打了七八合,凤仪一枪拨开那叉,往回一抹,枪刃割开战九天咽喉,倒撞下马死了。
南军一连赢了两阵,顿时欢呼大作,辛兴宗大怒:这些贼兵本该望风披靡,成就自己的功业,敢和自己对阵,已然是狗胆包天,如今竟还一连斩杀自己两员将佐,这要折在西夏人手里也就罢了,折在这些造反农民手中,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面也折了进去?
不由伸手去摸得胜钩上的鱼尾斧,准备亲自登场,挽回颜面。
他的动作,身后四虎自然看得清楚,老二辛企宗叫道:“大哥,你是主将,怎能轻出?待小弟去杀他几个,替大哥出气!”
当下摘了自己的鱼尾斧,策马冲出:“姓凤的,你休走,我乃大宋西军兵马提辖辛企宗,请你吃我辛家的斧子!”
鱼尾斧形似鱼尾,用法与寻常大斧颇不相同,除了劈砍剁抹外,尤为讲究钩、挂、搂、刺之用,乃是他老辛家家传的本事,辛家五虎最初本叫做辛家五斧的,后来名声传远,人都以为是个虎字,这才将错就错,叫成了五虎。
“小煞神”凤仪刺死敌将,正在耀武扬威之时,忽见又有一人杀来,也不畏惧,挺枪就迎了上去,二人大战十余合,胜负不分。
辛道宗、辛永宗,还有堂兄弟辛彦宗,见二哥未曾占到便宜,齐齐拍马出阵。
凤仪听得马蹄急响,侧头看去,顿时唬了一跳,怕被他围攻,策马就要归阵,辛老二大叫道:“哪里逃?”一斧子钩住“袍肚”——便是围着腰一圈的护甲,以腰带捆扎。凤仪猝不及防,翻筋斗落马,辛老二趁机一斧劈杀,跳下马割了人头,拴在自己马前,复上马来,哈哈大笑:“反贼不过如此!”
南军大怒,王仁等战将便要一拥而上,与他群战,却闻炸雷般一声大喝:“都不要动!官兵可恶,石某要亲自去报此仇!”
话音落处,一员虬髯大将飞驰出阵,人又高、马又壮,端的是气势惊人,怎见得此人不凡?有诗为证:
五方元帅南离火,赤甲朱袍遍体红。
烈马追人惊逝梦,长刀斩铁号劈风。
腾腾煞气万夫避,凛凛神躯九尺雄。
手底流星惯打将,满腔忠义保明公。
李逵见了,哪里还顾嘴巴没带之事?咧开大口,大惊小怪叫道:“啊哟,这个不是我大个子兄弟么?叫做‘南明神刀’石宝的。啧啧,如今披了这身铠甲,却是好生威风——咦?不好了,这大个子偏爱逞能,怎么一个人打对方四个?啊呀,哥哥,让铁牛去帮他一把如何?”
有分教:一别数载貌犹真,约定江南恰是春。莫道西军多悍将,须知石宝好杀人。
汉升刀法孟起锤
曹操摆摆手:“你休操心,这个姓石的心高气傲,你不见他麾下许多战将,都不教出手?此人武艺精卓,我等观战便好。呵呵,这支西军中,若无韩五一流的猛士,只怕难当此人锋芒。”
曹操、李逵几年前见过石宝出手,知他刀法乃是蜀汉大将黄忠的传承,着实是个厉害角色,然而辛家几将哪里晓得?见石宝独自出马来战,俱各大喜,四口鱼尾斧卷起恶风,接连砸落。
石宝把泼风刀一摆,上护人、下护马,先把门户守了个风雨不透,但听当当大响不绝于耳,便似一百二十个打铁铺子同时开工,老曹等人身处半山,都觉刺耳。
辛兴宗起先还是一脸冷傲,以为自家兄弟们片刻间便要斩了这狂妄的贼人,然而对方一口刀硬刚四柄大斧,打了二三十回合,虽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然而刀法却丝毫不乱,看来再守几十合也不在话下,辛兴宗不由渐渐变了脸色,眼神中露出狰狞恶意。
他暗自忖道:如今西军之中,我父亲那一辈人多已老迈,正是我辈立威献圣之时,辛家五虎名震西北,若是他四个对付一个反贼,却还久久不能战胜,旁人传扬开去,难道还会说我辛兴宗没参与?必然只会说我五虎无能!罢了,不能让此人再支撑下去。
思及此处,果断提起鱼尾斧,一拍战马,扑啦啦杀入战团,大吼道:“兀那贼将,看你身手,不是无名之辈,且留个姓名,也好让我兄弟登记功劳。”
这是故意要抬高对方,好让麾下兵将晓得,不是他辛家群虎不凶,而是意外遇上了贼中强者。
石宝大笑道:“圣公座下五方元帅,老子便是南离大元帅石宝!他奶奶的,陪着四个小崽子玩了半天,你总算来了!”
说话间大刀横扫,将几柄鱼尾斧尽数荡开,那四虎齐齐一惊:“这厮力气,怎么忽然大出了五成来?”
原来石宝此人,粗中有细,早看出辛兴宗和那四个面貌酷肖,心中猜他们便是兄弟,却是故意留了一手,始终只守不攻,维持着不胜不败局面,要激他这位主将上阵,此刻算计得逞,立刻战力全开。
他这一刀荡开诸般兵刃,那四虎错估了他气力,顿时空门大露,石宝闪电般两刀劈出,老三辛道宗、堂兄弟辛彦宗同时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