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细细思忖一番,亲笔写信两封,第一封寄给耶律大石,声称自己并非辽人,自然谈不上反叛,而是“海中狂徒,无家无国,偶尔上岸,作浪兴风。”
又道自家当年曾遭宋军迫害,山寨残破,因此入海,因此若有擒捉未死的宋将,不妨送给自己发落,聊报往日冤仇,对此愿以诸王家人作为置换。
第二封则是写给王渊、杨惟忠,答应送给他们粮草、兵甲,甚至派兵在附近要隘驻扎,互为犄角,条件是让二人做他南面屏障,自己与辽国有大恨深仇,不会局限于幽州,而是要裹挟人马,杀入山后九州,彻底断绝辽国根基。
第一封信,曹操在俘虏中,选了萧干的一个侄儿投递,第二封信,则让“铁蜻蜓”钮文忠带着,领着“熊威将”于玉麟、“太岳双鹰”金鼎、黄钺,领新兵三千,押送粮草前往。
我有嘉宾远海归
十月廿二。
老曹信件发出次日,潞县城东之潞河——即后世北运河也,一艘风格古怪的舟船,缓缓逆流而上。
“玉幡杆”孟康奉命驻扎潞县,却是不曾入城居住,只在船上起居。
听得通报,忙上甲板观看,只见来船长约十丈,阔而矮,前后桅杆,各挂竹帆,两舷探出朱色长桨数十支,若蜈蚣腿爪。
孟康先是诧异,随即露出狂喜之色:“这不是遣唐船?定是哥哥们归来也!”
他是造船的大拿,入目便知此船乃是扶桑遣唐船,也是扶桑国各类船只中,唯一能渡深海的船只,只是风险比较大——翻覆率五成。
当下取小舟一只,抛入河中,纵身跃上。
大船上早有水手递来竹篙,孟康接过,只一点,那舟儿箭一般去了。
不多时,已至遣唐船前,甲板上探出几个熟悉的面孔,都露出喜悦至极的笑容:“哈哈,孟康兄弟,一别经年,我等好生想念你!”
孟康白净的面皮上,亦是漾满喜色,激动道:“廷玉哥哥、孙安哥哥、时迁哥哥,小弟想煞哥哥们也!”
说话间,将身一纵,双手攀住船舷,翻身而上,在甲板上跺了两跺,好奇道:“这破船儿危险的很,如何竟坐它回来?”
时迁笑道:“王尚书、高侍郎倒是开了两条好船来,贯忠哥哥想着来日跨海击金,故留在扶桑令人仿造,左右近来风浪有限,便坐了扶桑国的船儿来。”
孟康听了一看,果然不见许贯忠,亦不见阿里奇,倒是扶桑薙刀殿下悰子、双刀番婆克莱娜,俏生生立在船上,见孟康看来,齐齐鞠躬,笑道:“花の男,好久不见。”
这个扶桑人起的绰号,孟康久未听闻,此刻不由面色一红,抱拳道:“小弟见过二位嫂嫂。”
孙安憨厚笑道:“贯忠、阿里奇两个,留在扶桑未归,待见了哥哥,细细说明便知。”
孟康道:“既然如此,我来掌舵,一同去见哥哥。”
当即传令麾下水军各司职守,亲自掌舵,就驾着这条遣唐船顺河而上,一直到了幽州城外码头,众人下船进城。
老曹正同众将商量后续行止,听得报说孙安等人归来,大喜过望,一跃而起,快步至门口来接,老远见了,便大笑道:“兄弟们,想煞为兄也!”
孙安三人见了曹操,眼眶中都涌出热泪,齐齐奔至面前,拜倒道:“哥哥去后,小弟们无日不想念,前番王尚书两个到来,细说前事,方晓得哥哥又做了惊天动地事业,收得许多江南豪杰,只恨不曾参与其中。”
曹操连忙扶起道:“若无你们替我看着扶桑,又岂能安心南下?此番为兄北上,要做的事业更大,你三个却是来得正好!贯忠、阿里奇两个兄弟呢?”
说话间,林冲等人都到,见了也自亲热,林冲笑道:“哥哥,这里岂是说话处,何妨坐下细说。”
曹操连连点头,当即拉住手,一同回到客厅,老曹眼神在克莱娜身上一转,早看出她体态丰盈了些许,神情间亦见温柔,不由笑道:“妹子,你同孙安成亲了吗?为兄这份贺仪,回头替你补上。”
克莱娜脸蛋一红,如汉家女儿般福了一福,微笑道:“小妹却不同哥哥客气,小妹心中,倒是想要一匹好马!”
扈三娘没见过红发碧眼的女子,自她进来,眼神不曾离开片刻,又见她吐字发音,如汉人无异,忍不住走近道:“要马儿还不简单,这幽州好马可不少,回头我陪你去细细挑一匹好的。”
曹操指着道:“两位妹子,这是为兄拙荆,姓扈,闺名三娘。三娘,这是克莱娜、悰子,分别是孙安、廷玉的妻室。”
克莱娜、悰子连忙行礼拜见,悰子娇声道:“哥哥嫂嫂不能厚此薄彼,她要好马,小妹这里也想要哩。”
扶桑马体型如大狗,当初悰子智擒栾廷玉时,抢了他的马便欢喜不已,后来二人成亲,栾廷玉体格大,自然还是还他乘坐,此刻听说这里好马多,忍不住趁机索要。
三娘见她肌肤如雪、细目琼鼻,窄腰长腿,尤其所带兜鍪竖着一双兔耳,十分可爱,亦是喜欢,拉住手笑道:“都是我的妹子,自然一般对待。”
又忍不住看克莱娜狭长双刀:“妹妹也使双刀么,这刀子却是别致的紧……”
她三个相貌都是极美,彼此看得赏心悦目,不由投缘,又都是好武艺,性情豪爽,三言两语便已相熟,叽叽喳喳聊成一团。
女人们牵着手到一边说话,曹操等人各自落座,孙安便道:“好教哥哥得知,此前王、高二位带了哥哥书信来,我等本待都回,却又担心他二人初来乍到,一时接手不畅,因此商议分批回归——贯忠同阿里奇暂且留在彼处,正好督造扶桑人按着我登州样式造船,以备将来渡海击金,我三个晓得哥哥这里是用人之时,先来听用。”
曹操听了连连点头:“你们想得不错,扶桑风俗制度,毕竟不同华夏,有贯忠坐镇,更为稳妥。”
孙安又把在扶桑慑服群国、大练兵马之事细说,这些事多由许贯忠主导,自然条理分明。
待他说得差不多了,时迁眼珠子咕噜噜的,左右一望,见扈三娘同那二女聊的欢天喜地,不曾注意此处,连忙摸出厚厚一封书信,身子掩护着,悄悄递给曹操。
曹操见他鬼头鬼脑,立刻晓得此信见不得人,咳嗽一声,不动声色接过,藏在袖中,诈言如厕,脱身而出。
找个没人所在,展信一看,却是扶桑太后藤原彰子所书。
信中言道,她数月前平安产下一子,甚为健壮,取名武慕,只待度过周岁,便要接替其兄全柄,立为“忠武天皇”。
其中又有彰子亲笔画的武慕肖像图,这位太后能书善画,所绘形象,惟妙惟肖,只见那婴儿憨态可掬,眉眼间果然有几分神似老曹。
老曹细细端详一回,不由哈哈大笑,再往下看,便是满纸思念之意,字里行间,都是扶桑女人委婉而热切的心情。
诸如“你的彰子每晚看着月亮,总是不由去想,宋国的月,今宵应该也是一样美丽吧”之类句子,比比皆是。
老曹看完,想起二人缱绻的光阴,也不由生出怀念之情,暗自忖道:这个女人颇识大体,立功亦是不小,将来有暇,倒不妨招来身边,好生慰藉一番,不负她一番相思。
又打定主意,这两天定要趁扈三娘不备,细细写封回书,再把幽州的珍宝土产精选一船好的,随船送去扶桑,聊做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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