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点了点头,想起王焕张开音容笑貌,一时都不由落泪。
有诗为证:
少年纵马江湖游,壮气激扬射斗牛。
逐鹿功名争破虏,屠龙身手觅封侯。
节度十人同受命,将军百死未回头。
虎老犹得肝胆照,男儿白发亦风流。
浩荡杀机自西来
却说“老风流”王焕、“开山虎”张开,奋勇断后,雷横等人难抑胸中血热,拼死来帮。
几人以寡敌众,若不是西军三将领了残军,虚张声势惊退韩常,雷横、姚兴、凌振三个都难幸免。
饶是如此,王焕、张开两个老节度,终是力战而亡。
雷横意思,当即便要葬了二人遗体,张俊连忙道:“不可!此处离郑州太近,非久留之地,且携了二位节度使遗骸,去往山林中,再作计较。”
当下令人收拾了二将遗体上马,至于其他兵丁,一时有心无力,只好不去管他。
千余人行色匆匆,一直赶到了浮戏山,不见金兵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便找个藏风聚气、视野旷达所在,掘土为坟、削木为棺,草草葬了两个老节度。
张俊在附近找棵大树,亲手做了记号,叹息道:“待平得此乱,当禀明圣上,移他二位灵柩返去故乡,风光大葬,才合身份。”
曲端叹道:“大丈夫马革裹尸,乃本色也!况且这二位老将军都是性情中人,一生活得尽兴,所谓浮生若戏,葬在这浮戏山,也算实至名归。况且……呵呵,局势败坏如此,我等也未必能活到平定之时。”
张俊叹一口气,不再多言,转头问姚兴等何以至此。
姚兴当即将近日来攻防情形相告:“自你几个去后,官家一时晕厥……这位凌振兄弟,打砲的本事惊天动地,真不枉叫做‘轰天雷’,正打得金兵丧胆,不知怎地,辽兵便杀进来了。”
张俊三个听罢,呆了半晌,对视苦笑:“这等危难时候,官家竟然退位远遁……如此一来,朝中群臣,必然惶恐无主,城外左辽右金,都非善类,只怕有那等贪生怕死的,同辽狗暗通款曲,献了城门邀功,不然如何无声无息进得城来?”
姚兴黯然道:“想来也是如此。”
张俊又说自己等人情形:“那日女真兵藏在耶律延禧麾下,趁着僵持时杀出,我等敌他不住,只得奔逃,却吃他死死咬在背后追击,逃出三百余里方才摆脱,这几日绕将回来,本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得以抢了郑州,却又恰好遇见你等。”
几人嗟叹一番,都觉彷徨,姚兴建议道:“如今吾等兵微将寡,后继无援,郑州怕是难下,倒不如追上刘节度,投了小种相公,再做计较。”
张俊几人亦无别策,权且听从,当即取出些干粮,众人草草果腹,领着兵马穿山而行,追赶刘延庆父子。
一路上,那些随着刘延庆父子逃走的宋军,有不少掉队,流落在山中,都被张俊等收容,但任他们走得再快,也不曾追上刘延庆。
直到四日后,一行人走出山林,来到西京洛阳,远远只见城门紧闭。
众人不知此地虚实,一时不敢上前,还是雷横换了百姓服色,扮作个打柴的,收拾起一大捆柴,挑着挨到城墙下,高声叫道:“官爷请莫射箭,小人近前有句话说。”
城上守军喝道:“兀那挑柴的,识趣便速速滚蛋,再要拖延,老子给你留情,手上这弓箭却是没情面!”
雷横趁机细细观察,认定那些守军都是宋军,城头上招展的亦是宋帜,这才松口气。
见守军撵他,连忙又道:“军爷莫要焦躁,在下同你本是袍泽,亦曾追随刘节度杀辽狗的,前番掉了队,如今才得寻来,却不知刘节度可在城内。”
那守军奇异道:“刘节度?刘节度三日前便到了呀!你这厮如何今日才找来?怕不是降了女真,要来洛阳做奸细?”
雷横连忙道:“在下岂敢!其实还不止在下一个,西军的张俊、曲端等将军亦在其中,劳驾通传一声,刘节度得知,自有主张。”
那守军听他说得详实,不敢怠慢,连忙告诉了上官,去禀告刘延庆。
刘延庆本有河南三城节度使的官衔在身,洛阳、汝州、郑州,都算是他辖区。
因此到了洛阳后,听说金兵不曾到此骚扰,立刻留下不走,一面延请名医替他儿子看伤,一面发出军令,征调周围州县兵马,口口声声要聚集大军,反攻汴梁。
他在城中操持军务,正愁麾下无勇将效力,得了守将通报,心中一喜,亲自去开门,接入张俊等人。
及见姚兴、雷横二将无碍,愈发欢喜,尤其见了凌振,更是双手拉着他手不松,亲亲热热道:“轰天雷,这几日老夫日日都想念你,你来了却好——如今城中钱财工匠,任你取用,务必多造大砲,替我好好守住西京。”
又问王焕、张开何在,得知战死,“啊”的一声惊呼,洒下几滴老泪。
“那日两位老节度舍生取义,老夫本待同他们并肩厮杀,可是光世为国家断了腿脚,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老夫也只得先走,唉,却是老夫对不住他们也。不然凭掌中长枪,如何不救他出重围?”
姚兴心中看他不起,便故意问道:“刘节度,此前不是说好去投小种相公,如何又在西京驻扎?”
刘延庆顿时苦笑:“此事……唉!且先安顿了这些兵马,细细同你们说。”
令人空出营房,将一千余西军安顿下来,亲自领着六人,前往他节度府。
入了书房,刘延庆斥退侍女,关门闭窗,神色诡异地从怀里摸出一封文书,苦笑道:“汝等一看便知。”
张俊皱眉,接在手中,只看了几行,“啊”得一声惊呼,豁然站起:“西夏人如何也在此时来凑热闹?”
王彦焦躁道:“究竟何事,快快念来。”
张俊神色仓皇,惨然道:“还念个屁!西夏同金国结盟,举倾国之力,起十五万大军来犯,折家军同他大战七场,连败七场,麟州、丰州、府州尽数失陷,折家老小都落入敌手,折可求领着残军,降了金国。”
刘延庆不断叹气,接口道:“西军这几年,连续抽调了多少精兵?无论小种相公,还是折家军,手上还有多少精锐?偏偏小种相公奉旨勤王,又带走了五万人马,莫说折可求,便是其父折克行在世,这等局面,也自难挽狂澜。”
指着张俊手中文书道:“小种相公本来已入潼关,惊闻天变,连忙回军,方至延安府,皇城司指挥使葵向阳,单骑飞驰赶来,硬逼他去汴梁勤王,两下相争,几乎兵变,西贼此时杀来,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亲自领女真兵攻城,小种相公大败,折了近半人马,一路收拢残兵往南败退,如今守在潼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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