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相距不远,老曹把弓一收,鞍边取钢槊在手,奋力舞转,一连刺翻数人。
史文恭岂肯让哥哥冒险?急把胯下宝马一摧,后发先至,径直撞入敌阵,手中鬼哭枪抡起,“┗|`o′|┛嗷呜吼吼吼~~”,怪啸声声,几名夏兵毛发一悚,便见漫天枪影,如潮荡来。
花荣哈哈大笑:“说了有伏兵,鼠辈竟不信我,不杀你一场,岂解此恨?”
把马一拍,引数十骑兵杀将上来。
七月犬肝胆俱裂,抡起手上大斧,欲凭一身本事,杀条血路回城。
不料乱军之中,恰遇史文恭撞着,两个交手三合,那鬼哭之声,搅得七月犬头昏脑涨,吃史文恭一枪入喉,失了犬命。
老曹这伙都是精锐,虽然两三日赶路疲劳不堪,但一战之力,尚且不缺。
这伙西夏兵本是乌合之众,又遭伏击,又有史文恭、花荣这等虎将,稍稍抵抗片刻,便即土崩瓦解。
一时间,西夏语、回鹘语、吐蕃语,此起彼伏,各种版本的“我军败了”,震耳欲聋。
老曹杀得半身是血,心中痛快非常,大喝道:“赶他们去撞城。”
史文恭、花荣听见,各召得一支人马,一插一绞,便似鹰开双翼,裹着败兵便往兰州撞来。
兰州留守的数百兵马,此刻尽数聚到了东城,远远望见自家兵马溃败下来,都吓得大喊:“关城门、关城门。”
时迁本来畏畏缩缩躲在门口,一副倒霉蛋姿态,此刻却是气势澎湃,长声笑道:“‘武孟德’麾下好汉‘鼓上蚤’在此!这座城池,爷爷们要定了!”
长笑声中,飞身一纵,跃起一丈多高,双手甩出,数十枚暗器四下飞射。
石宝稍慢一步,被时迁抢了风头,急忙也跳出来,大喝一声:“‘南离神刀’石宝石大爷来杀人也!”
铮的一声,袖子中掣出两把短刀,刀刃只得巴掌长短,撞入人群,噗噗两下,捅翻两个羌兵,手中便没了兵刃,顿时恼道:“我就说该带我劈风刀……”
话音未落,几个胡兵嘶喊着杀来,石宝把身一缩,躲过兵刃,一记扫堂腿贴地横扫,扫翻敌人一片。
正待胡乱取把刀枪厮杀,却听时迁叫道:“石兄接刀!”
石宝看去,只见时迁伸手,在颈后一抄,居然从背后抄出一口鬼头金丝大环刀,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看着约莫有十来斤重,往前一抛,石宝连忙接住,唰唰唰斩杀几人。
这般步战,这刀比他劈风刀还要好用。
只是石宝满脸迷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时迁个头,穿鞋五尺,这柄大刀若是连刀柄,四尺还要挂零,他是怎么藏在背后,还能骑马、下跪、蹦着高儿发飞镖的?
此时也不是询问之时,石宝一晃脑袋,摆脱杂念,专心厮杀。
所带伴当,也一并发作,各自取出暗器杀人,纷纷抢了地上刀枪,跟着两名主将,直杀入城门里去。
石宝乃是明教元帅,一刀在手,战力之凶悍,天下也能数得着的,自然不必多说,一旁时迁杀法,也自精强!
若论“鼓上蚤”原本手段,除了轻功了得,只剩身材短小、力气有限,亦不曾得名师传授高招,真要对面厮杀,怕只能同白胜、宋清几个争锋。
然而大丈夫在世,不怕身上没力,只怕心里没气——
时迁为人看似谦和,骨子里多么要强?生怕其他好汉看不起他是偷儿出身,凡战都要争先。
他自追随老曹以来,狮耳山刀剁祝虎马脚,劳城营力保宋江戴宗,大名府恶斗卢俊义家丁,梁山下马战呼延灼官兵……本事虽然有限,临阵何曾退缩一步?
因有这等心气,自然下得苦心琢磨,扬长避短之下,苦练了一门弹弓本事,算是有了一招得用的杀手锏。
待到随老曹去得扶桑,见识了扶桑斥候的技艺、兵刃,愈发如龙入海、似虎归山,以此为基础,硬生生琢磨出一套别开生面的体系。
因此今日之时迁,便称一句“一代宗师”,也不为过。
当初勇夺雁门关,帮石宝斩杀讹谋罕,便是一个见证。
以前的老兄弟或者未觉,石宝这等后来认识他的,满心里都是佩服,把时迁看作足同自己比肩的好汉。
他两个这是第二次合作,越发显得默契。
石宝刀法刚猛凶横,便似一头猛虎,时迁锁镰神出鬼没,恰如一只蝴蝶,阴阳合、刚柔济,着实相得益彰。
加上后面伴当们相助,数百胡兵,竟是难挡两个一击!
老曹驱败兵到得城下,一眼望见城门大开、满地鲜血,大笑道:“时迁石宝得了手,不必他撞城,尽数杀了。”
史文恭、花荣闻听,两翼往前一搅,复将败军裹住,箭射枪挑,不多时,杀得一个不剩。
兰州至此,复入汉家之手。
进得城中,数十个衣着破烂的汉人百姓,赤足踉跄,大哭来迎,远远拜伏:“不料吾等还有生见官军之日!将军,为我等做主啊。”
老曹皱眉道:“汝等百姓,起来说话,有何冤屈要我做主?”
百姓们膝行数步,一个年长者以头抢地,砰砰磕了数十响头,悲怆道:“将军,一个多月前,陇右都护府的各路胡人,勾结西夏人造反,陇右都护、西宁州知州刘仲武兵败,西宁州、湟州,尽数失陷,刘都护引败军渡河,驻扎兰州,诸胡兵马,衔尾而至,城中胡人群起响应,里应外合下,宋军大溃,刘都护引数十人杀出城去,不知所踪,我等、我等……”
这老者说话条理清晰,然而说至此处,忽然哽咽不能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满面悲愤,接口道:“将军!兰州六七万百姓,我等宋人五万余,诸胡占据城池,不过一月有余,如今城中所存宋人,不足千数!将军,家家血债、满城挂孝,望将军替我等做主。”
老曹眼角一跳,沉下脸来。
思忖片刻,咬牙道:“你等如何得以活命?”
那汉子流泪道:“我等这些活着的,或是铁匠,或是木匠,或是皮匠,因有些许技艺在身,故此留得性命,替胡人们做牛做马。”
曹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罢了,你等这个主,武某今日替你做了。”
说罢,老曹双眼微眯,瞳孔之中,冷光毕露。
他自转生此世,仗已打了不少,攻城略地,也自寻常,但除了李俊在蓟州、霸州唆使汉人杀契丹,再不曾见这般杀戮。
要知老曹心性,素来有些双标,李俊屠戮,在他看来,虽不赞同,却能接受,还特地替李俊取个化名,免得他以后在史书上留个屠夫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