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2)

翟康来自从闭门思过后, 行事便低调了不少,以往陈诉安国公主罪状, 他比谁都积极,这会儿却是任由曹国舅说着,自己默默垂着目光, 仿佛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倒是赵琦怒气冲冲瞪他一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后做的那章 事!”曹国舅虽然闲赋在家,但背后却没少做事。

当初赵琦收缴安国公主兵权, 便是他在背后使劲蹦跶,才能促成此事。

赵琦虽然知晓此事,也对他种种行为甚是反感,但因着他的所作所为与自己的意图不谋而合,这才什么都没说。

但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曹国舅瞧着他脸色,果真被唬了一跳,想也不想扑通往地上一跪。他体型偏胖,膀大腰圆,这样往地上猛地一跪,似乎能听到肥肉与地板相撞的声音,惹得旁边喝茶的顾鸿生瞧了一眼,都替他觉得疼。

跪在地上的曹国舅却并未觉得疼,白着脸色嚎叫喊冤:“陛下,微臣冤枉啊!这段时日微臣在家中时刻深刻反省,何曾做过什么事?”

赵琦懒得与他掰扯,不耐烦招了招手,“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往地上跪。”

曹国舅见好便收,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掌上沾的灰,怡然自得往椅子里一窝。

视线与顾鸿生相接,嘿嘿一笑。

顾鸿生悠悠放下茶盏,“陛下,老臣倒是听说,安国公主离开长安,不过是为了拜访严先生。所行虽然鲁莽,但并未公然违抗陛下旨意。”

赵琦收缴安国公主兵权之时,所用托词乃是“体恤安国公主多年辛劳,特此于长安城修养”,并未要将安国公主禁于长安,不得外出。因此安国公主虽然贸然离开长安,但只要不是公然前往西北军营,当真算不得“违抗旨意”。

但赵琦所恼怒之处,也正是此处。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离开长安,这不是眼里没有陛下是什么?”曹国舅乐呵呵说话时,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微微抖动。

顾鸿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道:“安国公主是将陛下放在心里的,没放在眼里很奇怪么?”

曹国舅呵呵笑了两声,“怎么今日顾相一直帮着安国公主说话?”

顾鸿生也不怵他,直言道:“不帮着忧国忧民、身先士卒的安国公主说话,难道还要帮着搜刮民脂民膏、躲在救国英雄背后贪生怕死的鼠辈说话么?”

“你!”曹国舅气得差点七窍生烟,顾鸿生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了,他如何不恼?“顾鸿生,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小皇帝一拍桌子,曹国舅立马老实了。顾鸿生依旧老神在在,端着茶盏,慢悠悠浅酌一口。

小皇帝揉了揉眉心,“今日是让你们说一说对平遥城一战的见解,不是叫你们过来吵架的。”

“不是陛下先怒火滔天指责安国公主么?”顾鸿生手捧着茶盏,慢悠悠吹着茶水。

曹国舅刚被小皇帝吼了一嗓子,这会儿正缩着肚子当壁画。小皇帝自己微微侧过脸低咳一声,而后才道:“皇姐对大庆如此重要,倘若出了一点儿意外,都将伤及国之根本。”

说着,小皇帝目光幽深,一扫在场的曹国舅与翟康来,“朕也只是担心她。”

当在场诸人也都知晓,他的担心不是假,但气愤更是毫不作假。

曹国舅依旧缩着肚子当自己不存在,翟康来垂眼于地面,只当并未察觉。

倒是顾鸿生慢悠悠接上一句:“陛下多虑了,公主不过是去蔚县拜访她的老师严先生,并未碍着什么人的事,想来是暂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话里有话,在场诸人听得出,却只当听不出。

兵部尚书却忽然意味深长道了句:“蔚县,倒是前往西北军的必经之路。”

赵琦脸色微沉,却只是道:“既然驸马也在蔚县,想来会好好照顾皇姐。”

蔚县,严宅。

方镜辞端着空碗自房间出来,便瞧见严先生负手站于门外。

他稍稍一怔,便颔首行礼道:“先生。”

严先生的目光短促自门上扫过,而后落于他身上,眉心微微蹙着,问道:“你把汤倒哪了?”

方镜辞端着汤碗的手微紧,面上笑容不变,“先生,汤自然是请殿下喝了。”

严先生吹胡子瞪眼,“在我这里就别拿瞎话糊弄我,留着这话哄小皇帝去!”

方镜辞却依旧有几分不放心,“先生应该知晓,殿下如今处境……”

“你以为天下文人都是翟康来、周显那类货色么?”严先生分外不忿,明明方镜辞也是自此而出,回过头却还是留有三分怀疑,怎能叫自己不气?

方镜辞稍一思索,便明白严先生话中含义,顿时面露愧色,“是景之失礼,还往先生勿怪。”

严先生倒不是存心怪罪,知晓他心系安国公主安危,不欲此事被外人知晓,以免牵连太多。他微微叹息一声,“我门下学子不少,属你最为聪明睿智,智谋过人。但其他人,即便愚钝笨拙,也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方镜辞稍稍沉默后,道:“先生,忠君爱国并非坏事,但是也要分清楚,忠君是否为愚忠?”

严先生知他甚深,也自然知晓他这番话的含义。他少时叛逆,骨子里便没有忠君爱国的念头。倘若不是为了安国公主,只怕迟早也会仗剑走天涯,而非居庙堂之高远。

“心怀天下,忧国忧家。”说罢,瞧了方镜辞一眼,“你可满意?”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道:“先生教导出来的学生,自然是人中龙凤,天下表率。”

知晓他这是变着法子夸赞安国公主,严先生也不恼,只是气冲冲问道:“所以你把汤都倒哪了?”

给安国公主安排的房间虽是客房,但房中之物无不是严先生精心布置,但凡损伤一丝一毫,他都得难免痛彻心扉。

方镜辞不甚在意,直言道:“花盆里。”说罢,扬长而去。

梁克进虽然战死,但所幸平遥城副总兵还算有用,坚守城池,一直等到援军到达。而靖南知晓靖南攻不下,便放弃攻城,却死守在城下,不知在筹谋策划什么。

以顾鸿生为首的主和派并不想打仗,主张派遣使臣前往靖南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