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挑选了三样果脯,由伙计打包装好。
只是还未接过,便听闻身后一道清冷的嗓音含着淡淡笑意,慵懒闲适,自身后响起——
“可还有剩余?”
果脯的伙计立马道:“还有还有,客官您要多少?”
方镜辞一转身,便瞧见安国公主。
她穿着素雅,略施粉黛。如瀑的长发挽着一个发髻,只一根金簪松松挽着。
她的身侧,细雨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为她撑着伞。
伞盖倾斜,细密的雨珠仿佛串串珠帘,无形中将她圈于世间万物之外。
方镜辞手臂微抬,朝安国公主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果脯,“已经买了三分,殿下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安国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他手中的果脯上,带着两分兴致问道:“都有什么?”
方镜辞笑着道:“不如去对面酒楼稍坐片刻,殿下慢慢查看可好?”
安国公主微微颔首。
茶楼在对面,不过几步而已。可方镜辞执伞而立,细雨蒙蒙,他雅致从容,芝兰玉树,身形半分未动。“殿下,请。”
安国公主淡漠的眉眼自他身上扫过,而后才示意细雨留在原地,抬脚朝着方镜辞走去。
伞盖微微倾斜,方镜辞唇角笑意在她走到伞下之时,愈发深邃。
一如初见。
倒是安国公主眉眼倾斜,“可满意了?”
方镜辞唇角笑意不减,“多谢殿下。”
依旧是酒楼雅间,安国公主坐于方镜辞对面,单手支腮,眼皮半敛,慵懒闲散,怡然自得。一只手在盘子挑拣了一块果干,放入口中。
果脯特有的香甜气息自舌尖蔓延开来,安国公主舒服的轻轻眯了眯眼睛。
“殿下今日怎么会来此?”方镜辞一边斟茶,一边问道。
“买过了酒,瞧着离这边近,便过来瞧瞧。”安国公主吃完一枚果干,又挑拣了一枚,放入口中。
被方镜辞投喂久了,她如今吃起果脯来,也挑剔了不少。寻常的果脯都有章 吃腻歪了。
方镜辞瞧出来了,心中暗自想着,下次要让果脯再研究章 新的花样出来了。
“南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又吃下一枚果脯,安国公主慢悠悠问道。
讨伐北魏虽然说得轻巧,但真正做起,却并非想象的那般容易。一旦安国公主出兵,势必要带走数以万计大庆将士。届时守卫大庆疆土的兵力必定减少,倘若有外敌前来攻打大庆,则会使安国公主陷入两难境地。
正因如此,她便修书一封送往南齐,希望能与南齐一同攻打北魏。
南齐如今的皇帝乃是舜华太子,对北魏亦是深恶痛绝。安国公主的书信送往南齐后,便很快收到他的回信。他在心中也是极力赞同攻打北魏的决定。
“南齐使臣已经出发,想来月底便能抵达长安。”方镜辞的情报利用安国公主所出的机关鸟,消息往来更加便利,因而收到消息往往比安国公主快上不少。
“有南齐一起出兵,想来攻打北魏之行,会顺利很多。”
方镜辞垂眼摩挲着杯子,久久未曾言语。
安国公主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问道:“驸马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犹豫再三,方镜辞微微抬起头,“殿下一定要前去攻打北魏么?”
话虽是这么问的,但他心中也知晓安国公主的答案。
“北魏狼子野心,一日不除,便会觊觎我大庆一日。”
果不其然,她的回答与方镜辞猜想,几乎一模一样。
他眼睫微微低垂着,如同雨后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带着一张脆弱的美感。
安国公主支腮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微微笑着,“驸马莫不是在担忧我?”
方镜辞眼睫微微颤动几下,而后才缓缓抬起眼眸,“殿下看出来了?”
安国公主双手托着下巴,一副浪漫天真的模样,微微眨眼道:“驸马表现得如此显而易见,倘若我还看不见,岂不是跟瞎子没什么区别了?”
方镜辞微微皱眉,眼底微微生出几丝不满。“殿下,不可胡言。”出征在即,怎可这般胡言乱语?
倒是安国公主轻笑出声,眼皮微抬,瞧着他的目光满是打趣。“你怎么跟钦天监那帮故弄玄虚的人一般?”
谁料一向喜欢弯弯绕绕的方镜辞并未反驳,直言道:“只不过心底太过担忧,这才事事都要计较。”
瞧着他过分认真的神情,安国公主笑意微敛,而后才郑重道:“对不起。”
方镜辞微微一颤,微微垂落的目光缓缓抬起,“殿下何故道歉?”
“我身为安国公主,生来便是要为大庆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她眼波如水,望着方镜辞的眼眸溢满深情与歉意。“我明知你会担忧,却无法抛却我的责任。”
所以,对不起。
仿佛过了许久,方镜辞微微叹息一声,“殿下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