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2)

这般的女子,无论身处何处,都该是天上星、云端月,常人可望不可即。

他望着眉宇紧锁的季明允,心底嫉妒有如火烧。

可他毕竟出身世家,即便心底念念难忘,一身傲骨也不能做出有悖常理之事。

况且时间终究是良药,能治愈所有创伤。

只是他在等待时间治愈的过程中,却一而再再而三与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女子相交。

银装素裹的兰园花宴,不只造就一个人的相思,有人望着他分花拂柳、踏雪而来,亦是魂牵梦萦。

收到季明允的请柬,并不在顾鸿生的意料之中。季家如今正值盛宠,风头一时无可企及。多少人想要攀附权贵,几乎将季家的门槛踏破。

只是顾鸿生本就出身世家,骨子里带着世家子弟的轻傲,并不屑此举。

故而他与季明允虽是同窗,却不过泛泛之交,私下甚少往来。

他本可置之不理,但终究心底欲念作恶,还是前往了。

请柬盖着季明允的私印,乃是私宴。宴席之上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和静县主。

和静县主乃是清平王之女,清平王妃与季夫人是同宗姐妹,两府素来交好。看到和静县主出现在席上,顾鸿生微微一怔,而后便明白了这场私宴的目的。

果不其然,宴席之上,季明允侃侃而谈,言辞之间对顾鸿生大肆称赞,又毫不掩饰夸耀和静县主,大有两人天造地设、无可比拟的架势。

顾鸿生端着酒杯静坐,目光却别过和静县主,落到了陪坐一侧的青霜身上。

青霜虽然是寄住季府之中,但因着季夫人的喜爱,平日里也帮着打理季家。她处事公允,尽心尽责,很是得府中上下欢心。此次季明允的私宴,便是由她安排,席间菜式更是根据每个人的喜好而特地准备。

而她作为陪客,席间并不多言,却也不是一味沉默,总是在季明允话尽之时,恰如其分抛出一个话头,不至于冷场。言辞之间对和静县主也是多有照顾,不至冷待对方。

她这般游刃有余、从容有度,很难让人想象得到,她不过是一个寄住季府的孤女。

顾鸿生原本稍稍平静的心,仿佛再次被投掷下一颗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至此之后,盖着季明允私印的请帖便时常递到顾府。

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只是每每看到请帖上娟秀的字迹,便总也克制不住——第二次赴约之后,顾鸿生便明白了,请帖乃是青霜所写。

季明允向来不屑这等繁琐之事,他生性不羁,喜好自由,即便有心撮合顾鸿生与和静县主,也往往点到为止,并不强求。

而青霜亦是这般。

虽有不动声色撮合他与和静县主之嫌,却悄无声息,并不张扬,令人反感。

是以顾鸿生越发觉得,两人会有此举动,乃是长辈所托。

想通此处,心底蓦然迸发出无尽欢喜,好似撮合他与旁人之举只要不是青霜的本意,他便已心满意足,无限欢喜。

只是在一次出游时,青霜与季明允相继借口离去,徒留下他与和静县主之后,他便知晓,有章 问题不可忽视。

面对望着自己满心欢喜的少女,顾鸿生心底只余微微苦涩。他甚至止不住想象,离开的青霜又会如何与季明允相处?

握在栏杆上的手蓦地收紧,浑身的戾气让少女徒然生出一丝惧意。无意间瞥见少女惊惧的神情,顾鸿生这才微微松开手,面向和静县主而立。

“县主好意,鸿生有愧。”他的目光越过漫漫江水,投向不知名之处,眼底一片苍凉。“还望县主今后,莫再做这等无用之事。”

少女蓦地红了眼眶,“你知我心意,为何还是次次赴约?”

顾鸿生微抿着唇,不言语。

和静县主眼底渐渐泛起泪光,“因为你心系之人?”

她不是傻子,顾鸿生每次越过她的目光究竟投向了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可她宁愿自己并不知晓。

她到底出身尊贵,身负傲气,不堪受辱。擦干眼角水痕,她依旧是长安城中尊贵无比的和静县主。

自此之后,季府再没有送过请帖。

顾鸿生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无尽愁绪——不去季府,他便再也见不得青霜。不知她是否安好?不知她与季明允如何了?

可朝堂局势变幻,他入了仕途,许多事也由不得自己。他被下放沧州做官,一去便是两年。再回来时,偌大的长安城风景依旧,却也难免物是人非。

季明允为反抗与青霜之间的婚事,公然将一个风尘之地的女子养在别院,并与之生下一子。

然而季家父母不齿他的所作所为,连同那孩子在内,一概不准其进入家门。而青霜不忍季家父子不合,跪在门前,恳请季父准许那女子与孩子进门。

初闻此消息,顾鸿生又惊又怒。惊得是季明允那破釜沉舟之举,怒得是青霜的不自怜、不自爱。

终究愤恨难平,他不顾风雨大作,朝着季府冲去。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寒意如影随形,他心头的怒火却更盛,浑然不去想他以何身份、用何目的冲去季家。

天边惊雷乍响,他在季府门前看到了冒雨跪地的青霜。

乍一瞧见他,青霜也是微微一怔。

许久不见,往日里那个鲜艳明媚的姑娘眼中添了几许愁思,可她依旧从容有礼,不卑不亢。

风雨之中,他放在心上的姑娘微微欠身,“顾公子……”话才出口,便被浑身湿透的顾鸿生一把抓住手腕,自地上拉起。

触手一片冰凉,他心上的姑娘这般狼狈,为了却是一个并不值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