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生将初生的婴孩取名阿暖,寄养于城郊的农户之中。而后回到府中,径直去了和静县主房中。
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还是头一次踏进房中。
瞧见他进来,和静县主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笑容,“你终于来了……”话音还未落,便被顾鸿生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她被打得脸侧向一边,耳边嗡嗡乱响。
丫鬟婆子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慌乱上前将他拉开。
和静县主捂着脸,不可置信望过来,“你打我?”
“青霜死了。”顾鸿生的声音冷似寒冰,“你可满意了?”
和静县主微微睁大眼睛,“怎么会……”
“你在她的汤药之中动了手脚,难道不会想到她会是什么结果?”他没有想到,也不曾想到,和静县主对青霜的愤怒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查出是青霜每日服用的汤药中出了问题,他追悔莫及。
和静县主摇了摇,“我是对她的汤药动了手脚,可是怎么会……”
“我从未想过,你竟是如此狠毒之人。”顾鸿生却不愿再听她多言,扔下这一句后,决绝离去。
他终究是懦弱虚伪的,顾念权势利益,顾忌清平王府兴师问罪,竟然连亲手为青霜报仇都不能。
在朝中有心人的运作下,皇帝终于记挂起季贵妃之好,将季家十六岁以上男子全部处死,女眷与幼子,皆没入奴籍,后世子孙永不得入仕。
看似格外开恩,实则在季家后世子孙身上加上了一道枷锁。
阿暖四岁那年,大庆内忧外患,半数山河沦陷,朝中人人自危,无暇他顾。顾鸿生趁此机会将阿暖接入府中,与雪茵养在一处。
和静县主到底是有悔过之心,早已不问世事,每日青灯礼佛,对他将阿暖带入府中一事不置一词——清平王早在一年前故去,清平王妃更是一病不起。往日荣盛的清平王府,早已门可罗雀。
进入府中的阿暖年纪虽小,却十分聪颖,即便顶着顾府二小姐的名义,也从不孤高自傲,为人处世甚是通透。
顾鸿生一边爱怜她年幼懂事,一边又对她的身份耿耿于怀,难以生出亲近之意。
阿暖虽然年幼,但是对人对事甚为敏感,顾鸿生待她不远不近,她也从不主动亲近。她长于顾府,看似无忧无虑,实则处处谨慎。
府中反倒是雪茵与她更为亲近。
雪茵性子要强,十四岁那年想要学琴,阿暖便擅自出府帮她寻觅良师。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找到了暂居于琴坊的沈季文。
彼时沈季文以一手出色的琴技响彻长安城,雪茵能得到他的教导并非坏事,故而顾鸿生并未阻拦三个孩子的见面。
只是随着沈季文出入顾府的时间越久,事情便越发往顾鸿生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无意间瞧见沈季文教导雪茵练琴时的样子,琴瑟和谐,宛若一对璧人。
阿暖坐在一旁,撑着下巴乐呵呵瞧着。
他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回头便将雪茵叫进了书房。
雪茵与他并不怎么亲近,骤然被他叫进书房十分不解。但她还未发问,便听见顾鸿生说道:“雪茵,你该入主中宫。”
他始终对沈季文心怀芥蒂,即便明知上一辈人的恩怨与他无关,也做不到听之任之。
听了他的话,雪茵很是诧异,依她的身份,入主中宫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入宫。顾家本是世家大族,也并不需要她牺牲自我、巩固权势。
顾鸿生知晓她的疑惑,便将沈季文与季家如今的困境悉数告之。
他虽然不与雪茵亲近,但对雪茵的性格十分清楚。雪茵聪颖高傲,亦自负。听闻沈季文之事,势必不会置身事外。
事实证明,雪茵的确如此。
她亲手斩断情丝,自此所有的努力都为入宫这一个目的。
沈季文心怀愧疚,亦无力更改局面,自此也不再踏入顾府。
事情的发展本该完全按照他的期许,只是他不曾料到,小皇帝竟会对阿暖上了心。
阿暖像极了当年寄养在季家的青霜,顾忌雪茵的姐妹之情,也为了偿还养育之恩,誓死不愿入宫。
他明知阿暖对小皇帝并非无情,却碍于当年之事,默许了阿暖离开长安之举。
本以为阿暖此去,自此天高海阔,谁知却是阴阳两相隔。
他此生甚少有后悔之事,青霜过世之事是一件,放纵阿暖离开长安亦是一件。
可阿暖之所以会离开长安,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他要雪茵入宫。
只因他一念之差,他连青霜唯一留在世上的孩子也没有护住。
望着眼底满是悲凉的雪茵,他眼前逐渐模糊起来。“雪茵,对不住。我不该强求你入宫。”
番外驸马的宠妻日常(三)
城郊别庄外有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农田, 时值夏末,间或有农人于田野见辛勤劳作。
“殿下倘若想去瞧瞧,明日我们便可来此处瞧瞧。”方镜辞一边说着, 一边递来一碗消暑的酸梅汤。
虽是夏末,但天气依旧炎热。马车上备着的酸梅汤用冰块镇着, 冰冰凉凉,十分解暑。
安国公主放下车帘子,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才品尝出一丝沁骨的凉意,便被方镜辞收回了碗。“不可贪凉。”
她有着体寒的毛病,虽不严重, 但方镜辞却时时刻刻记在心间, 每每准备膳食, 总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