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烧得厉害,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让您尽快降温。”不知道萧逐能否听见她说的话,姜善宁心中忐忑,一面给他擦拭额间的细汗,一面说道。
“姑娘,冬日里水冷,还是让我来吧。”菘蓝站在一旁看得心疼,姑娘是侯府千金,哪里做过这种事。
“不必。”姜善宁摇了摇头,冷水从十指间沥过,指腹冻得发白。她双手合十凑到唇边呼了口气,说道:“你去看看附近可有卖炭火的,买些来放到屋里。”
既然决定要拉拢萧逐,自然得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萧逐在深宫里定然见过不少人情冷暖,想要融化他坚硬的外壳,还得一点点从他身边的小事入手。
帕子被萧逐的体温沾染上热意,姜善宁取下来放进铜盆里,如法炮制地又将沾了冷水的帕子搁在萧逐的额头。
菘蓝去就近的店铺中买炭火,她带来的几个家丁正在修补轩窗,一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姜善宁指骨泛白,两只手渐渐没了知觉,她不停地来回搓手,企图缓解身体上的冷意。
她将目光投到萧逐脸上,缓缓定住。
前世匆匆一面,她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只记得他眼眸凌厉。现下见萧逐紧闭着双眼,姜善宁光明正大的打量他。
他的皮肤白得不正常,脸颊上又烧起两团红晕,看起来病恹恹的。即便是在昏睡,他的眉心也浅浅皱起。
姜善宁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轻轻抚平萧逐眉间的沟壑。
屋内没有烛火,光线昏暗,在萧逐的脸廓上落下一层阴影。他睡着的模样,倒是比昨日见到他时,少了些许凌厉的锋芒。
所以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前世逼宫时的那样。
姜善宁撑着下巴,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心里胡思乱想着,直到萧逐长睫轻颤了颤,她才猛地回过神,抬手将他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
好在萧逐并没有醒来,姜善宁松了口气,她用手背碰了碰萧逐的脸颊,触感温凉,于是她拧干帕子,转了视线,开始擦拭他的手掌。
不知是不是姜善宁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碰到萧逐的手时,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
她转头盯着萧逐的脸看了许久,并未发现他有醒来的迹象。
姜善宁摊开他的手掌,一眼便看到掌心布着几个粗茧,指腹上全是细小的血口。
他的手指关节处摸起来有些凸起,不知是受过怎样的伤。
她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萧逐分明是永京中的七皇子,过得甚至不如宫里的下人。想必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做了许多粗活。
其实萧逐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却因为出生时不详的天象而不被陛下喜爱,囚在深宫中,母亲早死,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活到这么大,又被陛下流放来了鄞城。
姜善宁抿了抿唇,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茧子,拿起帕子小心地擦拭他的手心。
这附近的店铺不多,菘蓝跑了好几家才买到了一些普通的炭火,在屋子里烧起来后,姜善宁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府里的家丁手脚麻利,很快将轩窗钉好,院子里的杂草青苔也被清理干净。
姜善宁看了眼天色,已经将要昏暗,她必须得回府了。
好在萧逐已经退烧,也许是因为伤得太重,他还尚未醒来。姜善宁不放心,留了两个家丁守在这里。
临走的时候,她又转身到萧逐身前,不管他能否听见,姜善宁一字一顿道:“殿下,今日天色晚了,我明日再来看您。”
翻墙
天色昏暗,大雪纷飞。
姜善宁等人离开后不久,萧逐缓缓睁开双眼。
全身都被他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暖意包裹,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褥和大氅,眉头拧起。
常年在深宫中枕戈待旦,时刻提防有人下毒暗害,早在那几个家丁触碰他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姜善宁会做什么,他才一直闭着眼。
萧逐抬起手掌放在眼前,掌心的伤口都被敷了药,隐隐有伤药渗进伤口,泛起麻麻的疼。
他攥了攥掌心,方才姜善宁捧起他的手,他强忍着才没有抽回胳膊。
不过他忽然想到先前刚醒意识不清时握到的那截细腕,他清楚自己的力道,想必姜善宁的手腕已经红肿了一圈。
萧逐收回思绪,翻身下榻,屋里烧着炭火,修好的轩窗隔绝寒风,纵使他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寒冷。
他走到轩窗前,从狭小的缝隙中看到外面站了两个家丁,眼底不含半分情绪。
镇北侯府的二姑娘,这两日为何突然来找他,难道是和她的兄长又谋划了什么以他为乐子的事情。
萧逐长眸微眯,半月前他初到鄞城,姜云铮不过说了他几句身份低微,他其实并未当回事,毕竟比这恶毒的话语他听得数不胜数。
谁承想已经过了半个月,姜善宁却突然带了被褥和炭火来关照他。
鄞城里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们兄妹两不知安了什么心,一个接一个的与他沾上关系。
外头寒意渗人,两个家丁受不住,商量着去隔壁的房间里面避避寒。
两人走后,萧逐推开轩窗,寒意一瞬间涌入,冷风漾起他的乌发。他抬眼看到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月,在漫天大雪交织中格外清亮。
他不知道姜善宁为何突然帮他,也不知道她怀了什么样的目的,他一个被流放的皇子,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萧逐敛了敛眼眸,早就听闻镇北侯忠君爱国,常年镇守边疆,北狄不敢随意侵犯,朔州十五城一直安定无事。
他的一双儿女,怎的是这般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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