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张邈恍然大悟似的,点漆般的眼眸映出姬瑶娇美的面靥,“青青大可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为侯爷办事,算是自家人,在这随心所欲就好。”
他没有唤她夫人,而是唤她青青,亲切却显得有几分轻佻。
姬瑶手捏洒金披帛,对他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容,“二爷客气。”
“应该的。”
张邈弯起笑眼,客套完了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细风裹挟着湿意穿过花廊,一时落英缤纷,清香鼓荡。秦瑨和姬瑶直愣愣站着,像两根没有交集的木头桩子,与这烂漫时分格格不入。
张邈凝视着他们,眼神玩味,带着审度和揣测,好似要看到他们心底才肯罢休。
气氛诡谲起来。
秦瑨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揽住姬瑶的腰,微微侧头,亲密无间的望着她,“夫人,二爷都发话了,不用拘谨,平时在家怎样,在这就怎样,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语气温柔,含着模糊的暧昧味道,但那双点漆般的眼眸极为冷静,幽深似潭,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听。
姬瑶有些发懵,直到腰际传来微微的痛楚,这才清醒过来。
她不是个傻的,立时明白了秦瑨的用意,面靥迅速盈热起来。
在张邈的注视下,她微咬唇心,双臂环住秦瑨的脖颈,头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含羞带怯地喊了声:“夫君……”
娇声软语,如四月春风拂面,当真把女人的矫揉造作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瑨四肢一麻,眼下泛起细而难察的红泽。
他状似无意的抬起手,掌心轻抚姬瑶的后脑,眉眼间写满了宠溺,“夫人累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好,都听夫君的。”
两人相视一笑,万分甜蜜,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张邈目送他们原路折返,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花廊尽头,面上的笑意顿时消散。
因着方才的敲打,秦瑨不敢大意,回明华院的路上一直和姬瑶手挽手,直到进入厢房,关闭门扉,这才松开彼此。
姬瑶甩甩浸满薄汗的手,无声做了个“呕”的表情。
秦瑨则凝着眉头,坐在圆桌前灌了自己几杯苦茶,待心绪平稳下来,沉声嘱咐:“这位张二爷怕是起疑心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我以后在府里行事要注意,夫妻间该有的情分一定别少。”
姬瑶不满道:“我这出来逃命的,还得让你占尽便宜……”
“你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非要吃汤饼,不然我们早就离开南漳了,还用在这作这酸掉牙的戏?”
“你又提这茬,真讨厌。”
姬瑶嗔怨满面,转身走进内室,一天都没搭理秦瑨。
入夜后她躺在床榻上,仰面望着幔帐上繁杂的云草纹路,小手紧紧捏着被衾。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快要熬到油尽灯枯了,心跳亦开始不稳,终是耐不住下榻,赤着嫩白的小脚来到外厅。
她望着仰面躺在地铺上的秦瑨,细软的声线裹挟着惧意,与他好声好气的商量:“瑨郎,晚上我自己待着害怕,你还是到内室睡吧……”
秦瑨仍是闭着眼,只道:“习惯了就不怕了,免得我打鼾吵到你。”
姬瑶哑口无言,指尖轻颤,缓缓捏紧了裙襕。
他这话说的好听,仿佛处处为她着想,可两人在一起睡了那么久,他何曾有打鼾的习惯?
分明就是在躲她……
一起股怅然瞬间漫上心头,姬瑶即窘迫又难受,“秦瑨,你分明知道我害怕独处,却对我避之不及,难道我是洪水猛兽吗?满朝文武就你对我最苛刻,要知道朝中想爬我龙床的人多了去了,我招招手,不知有多少人愿意陪着我睡,就你在这装正人君子……”
她本是随口抱怨,谁知这话却触碰了秦瑨的逆鳞。
黯淡的灯影下,他遽然坐起来,阴冽注视着她,“你尚未成婚,谁敢秽乱宫闱,我绝不轻饶,不信你就试试。”
噩梦
◎我就在这,不用怕。◎
朝野浮沉里淬炼出来的人,官威好像刻在了骨血里。
饶是褪去公服玉带,不容置喙的样子仍是让人望而生畏,就连沉稳的声线都携出几分恫吓意味。
姬瑶不禁有些发怵。
不过是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词,她清清嗓子,未在此事上纠缠,“我就问你,你去不去内室睡?”
“不去。”
秦缙再次躺下,紧闭双眸,额间凸起小山一样的褶皱,昭显了他不太欢愉的情绪。
姬瑶亦跟着生气。
好呀,既然他非要做那薄情寡义的臣子,那她向姬家列祖列宗发誓,再也不跟他一起睡了。
“哼。”她赤足朝地屏上一跺,忿然走回内室。
待脚步声消失,秦瑨这才睁开眼睛,凝着屋顶繁杂的彩绘沉沉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