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他方才睁开眼,嗓音暗哑的可怕:“臣罪该万死,待回到长安,任陛下发落。”
“嘘!”姬瑶立马变了脸色,惶然指了指窗外,“别瞎说,咱们现在是白身,你忘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方寸大乱的秦瑨这才揪回几分神智,深吸几口气,勉强维持着镇定。
姬瑶轻乜轩窗,随后看向秦瑨,压低嗓音道出正题:“你唐突了我,罪该万死,但事出有因,我又个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刻意针对你,可你总得补偿我一些。”
听她有意谈起条件,秦瑨沉寂的眼眸掠过一瞬光华,如同找到了缓解愧疚的良药,肃正颔首道:“贵人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必当竭心尽力。”
“很简单,我要你把我安全送回长安,以后还得对我好一些。不许对我挑三拣四,不许在朝上唱反调,不许插手我的私事,不许……”姬瑶一时想不起来更多,“总之你要忠诚于我,顺服于我,这样我心里才能舒坦,才能不计较你的过错,懂了吗?”
灯影下,她柔弱哀哀,一双美眸却极其明湛,如小狐狸一般狡黠。
秦瑨的眼神被她黏着,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她的条件的确很简单,无非是想要驯服他,解决他这个眼中钉。然而对他来说,她的字字句句颇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
他身为先帝亲派的辅政大臣,必须要引导新君明政立威。若她以后无功无过也就算了,若还是一如往常骄奢淫逸,难不成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昏君身边的奸臣吗?
他自是不愿意,这还不如一刀砍了他!
然而当他的眼神落在姬瑶细颈上的红痕时,那个“不”字就堵在他的喉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疏忽大意的是他。
铸下弥天大错的人是他。
悖乱臣纲的也是他。
他有何颜面对她说“不”……
死一般的沉寂如洪水漫过,姬瑶本就强打精神,等来等去,不耐烦道:“秦瑨,你发什么呆呢?听懂没有?”
她娇柔的嗔怪让昨晚的颠鸾倒凤又清晰了几分,秦瑨的脸不禁再度烧起来,绯色愈深,无情蔓延到耳后。
斟酌万千,他终是垂下眸子,不愿再看姬瑶,紧皱眉峰说道:“懂了。”
短短两个字,寡淡如冰,却让姬瑶憔悴的面靥浮出了几分喜色,“那你就是答应啦?”
秦瑨一滞,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此时此刻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以后的事,那便以后再说吧。经此搓磨也许天家能看清人间疾苦,回去之后改头换面,成为一代明君……
他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心怀奢望,姬瑶却目颦秋水,如掳获了天大的惊喜,登时把昨夜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对她而言,只要拿捏住秦瑨,她在朝中便能畅通无阻,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找几个男宠就找几个。而那群言官没了领头人,晾他们也不敢再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天下唯我独尊,这才是当皇帝的感觉。
这叫什么来着?
这叫福祸相依!
姬瑶瘪着小嘴,努力掩盖喜色,有气无力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若反悔,我就治你的欺君之罪。现在你快去弄些热水来,我要洗洗身子。”
“好……”
秦瑨了无生气的应了一声,徐徐起身,行至外厅时忍不住瞥了姬瑶一眼。
只见她重新躺回床塌上,身子裹得严实,只漏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抿着唇,弯着眼,笑的别提有多甜了。
这番光景落在秦瑨眼里,只让他想到一个词:小人得志。
他沉沉叹口气,容色寡淡如冰,收回眼神行至门前,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外面廊子站着服侍的下人,听到动静后对他行礼。
天光云影,璀璨耀目,仿佛昨夜的无人问津只是一场噩梦。
这群混账……
宽袖之下,秦瑨暗自捏紧拳头,冷声吩咐道:“去准备热汤,服侍我夫人沐浴。”
“是。”
今日当值的正是瑛儿,在门口早已等待多时,得到传唤后旋即带着几个婢子到侧房准备热汤。
回来服侍时,姬瑶不愿让她们近身,一句话就把她们遣散,独自去沐浴了。
瑛儿本想再探探这位贺夫人的虚实,可惜难以近身,只得随着其他人前去整理寝房,甫一靠近床塌,一眼就看到了软褥上的血渍。
回想昨晚上房里传出来的动静,有几分压抑的痛苦,瑛儿不禁回想到自己的初夜,连忙将软褥卷成一团,抱着赶往二房院落。
书房内,张邈正拿着一只蔑草逗弄着金笼里的鸟雀,余光瞥到瑛儿火急火燎地进来,头都没抬,“怎么样了?”
“二爷英明,那两人果真有猫腻。”瑛儿跑的太急,气息有些不稳,弯腰将软褥铺在地上,“二爷您看,那贺夫人竟还是个处子。”
张邈一怔,扔掉蔑草,踅身看向软褥,“你确定?”
瑛儿点头,“千真万确,昨夜我听得清清楚楚,您走了以后贺夫人一夜都在喊疼呢。我当时就纳闷,这成婚多年的人,哪还能疼呢?直到方才我隐约听到贺七爷在告罪,整理床塌时又看到了这个。”
张邈不再说话,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他只想用落花散戏弄一下那两人,谁知还真炸出了大鱼。
“嗬。”他轻声嗤笑,“如此妙人,还是个雏儿,早知如此我就留着自己用了,真是便宜那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