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他一样的莘莘学子,岂不是永远都要埋没在达官显贵之下?
若是不当这个出头鸟,助纣为虐,那天下寒门皆会被排除在权势之外,江山社稷,黎敏苍生,如何再精进一步?
黑暗之下,罪恶会不停生长,直到腐蚀万千根基。
哪怕身为蝼蚁,也要与天搏上一搏!
如是想着,沈林义愤填膺道:“我愿意赌一赌!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
姬瑶本以为这个乡巴佬会临阵脱逃,谁知却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遥想去年,沈林一介书生,第一个站出来跟着秦瑨上山剿匪,如今又甘愿牺牲自我,成全大义,的确是有点胆魄在身上。
姬瑶黛眉一挑,难得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沈林,你放心,事成之后官府不会追究你买卖关节的责任,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啊?”
沈林心生纳罕,不明白一个柔弱的小娘子怎么会说出如此狂妄的话。
她能保证官府不追究他的责任?
沈林眨眨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笑道:“多谢小娘子!”
当今陛下都是女郎,在长安,他不能轻视任何人。
“既然沈林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秦瑨敲板定音,撕下胡须,“明日沈林再去一趟酒坊,以答谢为名,约掌柜到盈春楼吃酒,证据这东西,我们拿的越多越好。”
第二天,沈林早早就去拜访了惠如酒坊的掌柜。
掌柜头前刚拿了一千两银子,偷摸摸掖下,到现在还兴奋的难以自持。
甫一见沈林进来,掌柜便热情的拉他坐下,为他斟满一杯酒:“沈公子,这是我们店最好的烧春酒,一共没几坛,你快尝一尝!”
“多谢掌柜了。”沈林面露难色,“可惜白日还要读书,用不了酒。”
“哎呀,读什么呀!你有了我们店的鹧鹄老酒,闭着眼写都能中!”
“也是。”沈林笑笑,“我与掌柜倒是随缘,越看越亲切,不如今晚带着烧春酒,随我到盈春楼小聚,我做东。”
盈春楼可是长安有名的酒楼,掌柜尚还没去过,再加上这小公子出手阔绰,当下就动了结交的心思:“这……这显好吗?”
“怎么不好,能与哥哥认识,便是千金难买的福气。”沈林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戌时两刻,哥哥这边应该打烊了,我在盈春楼等候哥哥。”
沈林一口一个哥哥,喊的掌柜心花怒放,忙不迭点头:“好,好!”
一晃到了傍晚,秦瑨和姬瑶率先来到盈春楼。
宴请掌柜的包厢搬进来一个硕大的黄花梨木衣柜,就贴在外间西墙上。
姬瑶上前打量一眼,踅身看向秦瑨,黛眉之下是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充满了好奇:“瑨郎,你摆这个干什么?”
秦瑨坐在圆案前,身穿鸦青色窄袖劲装,英俊利落。
他仰头喝了盅茶,慢条斯理道:“一会我会躲在里面,听听那掌柜说些什么。”
“啊?”姬瑶仰起小脸,再次比量起衣柜:“这柜子能装下你吗?”
秦瑨瞟了一眼,“马马虎虎。”
就在这时,沈三推门而入,躬身道:“人马上就到了,我带贵人出去吧?”
“嗯。”秦瑨点点头,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对姬瑶说道:“你快跟沈三到隔壁去吧。”
姬瑶撅起朱唇,慵懒的晃着湘妃色裙摆,漆黑的眼珠看看沈三,又看看秦瑨,娇声道:“我也想留在这。”
秦瑨一听,立时蹙起眉头:“你留在这干什么?你又不能伺候人吃喝。”
“我不,我就要留在这。”姬瑶掀眸看他,故意说道:“好玩。”
好玩什么?
真是越急越添乱!
秦瑨忍不住训斥姬瑶:“别胡闹了!赶紧跟沈三离开!”
他当着手下的面疾言厉色,姬瑶立时委屈起来,正要怼秦瑨几句,忽听楼下小二喊道:“如月厅,贵客两位——”
人已经来了。
秦瑨心一急,上手就要抓姬瑶,谁知却被她躲过。
姬瑶在他的注视下,提着裙子钻进衣柜,贴着壁板坐下,抱住了自己的双膝,秀丽的小脸满是倔强。
眼见这架势,妥妥是跟他杠上了。
秦瑨狠哧一声,挥手示意沈三出去,自个儿也钻进衣柜,迅速阖上柜门。
没多久,沈林就带着惠如酒坊的掌柜进来了。
“哥哥请坐。”
沈林很贴心的替掌柜拉好圆凳,引得掌柜一阵熨帖。
佳肴美酒,掌柜很是开心,一巡巡走下去,人开始话多起来:“沈公子,你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干我们这一行,见的达官显贵多了,他们各个狗眼看人低,觉得自己跟神仙一样,鲜少有你这么随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