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周边无人,踌躇之下,还是阔步而入。
绕过一扇织锦屏风,秦瑨的眼神穿过朦胧的雾气,清晰看到了姬瑶的身影。
她就趴在池壁上,仿佛一条在岸边窥望的鲛人,目光遥遥凝望着他。
秦瑨的心突然像滚了火,不争气的悸动起来。
他捏紧袖襴,缓慢走向姬瑶,停在距她一步远的位置。
他记不清两人上次离这么近的时候究竟有多久了,也许很久,也许没有多久。
彼此的眼神交汇着,凭空迸出万种情思。
秦瑨不敢乱看,就直勾勾盯着姬瑶拿双眼睛,直到她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姬瑶不知自己怎么了,这会子一看见秦瑨突然满腹委屈,眼睫一颤,便汪汪滚出泪来。
她的泪流进秦瑨心里,立时让那儿隐隐作痛。
周边没有旁人,秦瑨深吸一口气,礼节全被抛在脑后,撩袍半跪在姬瑶面前,伸手抹去她面上的泪痕。
“别哭。”他的疼惜不加掩饰,却还是忍不住说她几句:“好端端的,你怎么非要过来围猎,你的骑射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个时候,姬瑶极其不想听到说教,红通通的眼睛瞪向他,“还不都怪你。”
秦瑨不解:“我又怎么了?”
姬瑶一侧头,避开他的触碰,哽咽道:“那张三娘可是跟你一队,我能放心吗?”
她仰着小脸,神色满是倔强,亦参杂几分娇嗔。
秦瑨缠着她的眼神,愣了片刻,只觉心都要跟着酥化了。
“你是因为这才跟来的?”他不禁失笑:“他一个女人,能把我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笑?”姬瑶忿忿,撩了水泼在他身上,“张三娘找个没人的地,给你弄点春/药,生米煮成熟饭,总是能成吧?你之前没吃过这种亏吗?”
秦瑨一滞,薄唇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我之前那不算吃亏。”
姬瑶蹙起眉,明显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
秦瑨立时敛正神色,“我不会再让她近身的,不管怎么说,都要多谢瑶瑶关心。”
他低沉的嗓音很是好听,一口一个瑶瑶喊着,极其宠溺,又温顺。
呼吸停滞了片刻,姬瑶避开他的眼神,怨气渐渐被消磨,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秦瑨的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带着她覆上他的心口。
“瑶瑶,你可是原谅我了?”
他睇着她,深沉的眼神仿佛视她如珍宝一般,声音压低了几分,恍如情人间最温柔的呢喃。
姬瑶不习惯秦瑨这般,一时难以招架,跌进他的温情之中。
她感受到他的心在剧烈跳动,连带着她的心一起疯狂紊乱起来。
轰隆——
外面雨还在下,一声闷雷惊醒了姬瑶。
她迅速抽回手,垂下头,掩住面靥绯红,冷哼道:“谁原谅你了?你想的美。”
秦瑨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徐徐道出堆积多日的心里话:“瑶瑶,我和张三娘清清白白,我用身家性命发誓,她喜欢谁,都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不过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处理好,我应该把府邸围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接近,我应该做个恶人,想办法让张三娘消失在眼前,我不该置之不理,忍你记恨,都是我的错。但世人孰能无过,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他话音极其诚恳,充满歉意,费尽心力想要瓦解两人的隔阂。
姬瑶心头的那点执念早就不似从前,听到秦瑨的话,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再度看向他,意味深长问道:“你想要什么机会?”
秦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姬瑶的眼神掠过他英俊的眉眼,如同一柄利刃,愈发毒辣,想要剖开他的内心看上一看。
她朱唇翕动:“你想跟我重归于好?”
秦瑨一滞,沉默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姬瑶探身向前,嫩白双肩和大片雪脯露在空气中,径直望向秦瑨黑沉的眼眸:“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重归于好?你我不会有未来,长痛不如短痛,就此了断不是更好?”
她说的轻巧,像是将一切看成玩笑。
秦瑨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你若想了断,不是不可,但不能是因为误会。”
姬瑶不解的挑了挑眉稍:“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步步紧逼,句句诘问,像是身居高位的审判者,朝着那点隐藏起来的真相不停挖掘。
秦瑨如被逼进死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时,他放弃了挣扎,紧绷的面容松弛下来,携出寻常难得一见的卑微和祈求:“瑶瑶,别给我指婚,别不理我。我不是不接受分开,哪怕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想要了断这段荒唐,也好过现在这样互相揣测。我向上天发誓,自从我娘去世,我身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旁的女人,只有你。”
话音落地,他看着姬瑶,深沉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岁月的河流,回溯过往的种种。
他没有说谎。
离开家的那段岁月,他身边一个女人没有。在军营那三年,他的心里只有风沙和对军功的渴望。
来到朝廷后,他接触最多的女子便是姬瑶。那时两人不合,一见面总是闹来闹去,惹得他甚是无奈。他那时想劝说陛下赶紧把人嫁出去,谁知后来她登上了皇位,而他则奉主辅政,当真是摆脱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