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究竟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要落得这般万人嫌弃的下场?
这么多年, 她没有给任何人添过麻烦, 甚至没有去叨扰过宣平侯。她就这样静静的喜欢他, 长年累月的坚持下去,哪里错了?
现在她不过是想要个结果,想给这段等待的岁月找个慰藉,有这么罪不可恕吗?
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在看她笑话!
忿恨和委屈在这一刻充满张婳胸臆,彻底击溃了她的理智。
她徐徐站起来,看向姬瑶时唇角噙着邪狞的冷笑:“姬瑶,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幽幽话音,满是不服和嘲讽, 甚至连敬语都没用。
徐德海见张三娘竟敢直呼天子名讳,伸手一指, 怒斥道:“放肆!”
“大监, 让她说!”
正殿之内,姬瑶厉声制止徐德海,一瞬不瞬看着张婳, 神情冷肃,俨然对她口出狂言的僭越感到不满。
“你故意拖延我的婚事, 不就是为了你的私心吗?”张婳不卑不亢,眼角眉梢挟着打破尊崇的亢奋:“这段时日,风言风语我听了不少, 你怕是跟宣平侯有染吧?贵为天子, 却君臣乱纲, 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如今在这指责我愚蠢,你就不愚蠢吗?满朝文武都知道你骄奢淫逸,除了这张皮囊,一点本事都没有,若不是投个好胎,当了这天下之主,还不知道要被哪个男人搓磨呢!”
话到末尾,她目呲欲裂,恶狠狠瞪着姬瑶。
明明生的贤良淑德的模样,此时却像个被夺舍的女鬼,凶神恶煞,恨不得将姬瑶生吞活剥了才肯罢休。
姬瑶感受张婳毫不掩饰的恶意,心火瞬间被她撩起来。
面对张婳的挑衅,她气极反笑:“三娘,你要知道,投胎也是一门本事。”
张婳一怔,怒道:“不知羞耻!”
听到如此辱骂,姬瑶的怒意再难压制,想要刀人的心蠢蠢欲动。
正要厉声呵斥,一道沉重的声线自殿外响起,急躁到已经破音——
“你放肆!”
姬瑶循声看去,只见安国公急匆匆进来,风尘仆仆,叩倒在她面前,颤声道:“陛下,小女受情所困,已经失心疯了,还请陛下念在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她吧!”
安国公咚一声磕在地屏上,迟迟不敢起身。
昨晚他就将张婳关在房中,怕她借着围猎与秦瑨相见,惹出不必要的乱子,谁曾想张婳竟然偷跑出去,等他发现,即刻往骊山这边赶。
刚到行宫,安国公就听他家四娘说,自家姐姐冒雨求见天颜,立时觉得不妙。
他壮着胆子进入大殿,立马就听见张婳不要命的恶言,吓的他三魂丢了俩。
眼见年迈的父亲如此卑微,张婳嚣张的气焰委顿了七分,心虚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安国公迅速起身,一巴掌打在张婳脸上。
啪——
一声脆响过后,张婳半边脸都红了,眼眶立时泛起盈热:“父亲……”
安国公声嘶力竭的吼道:“孽子!你给我闭嘴!你想让我们全家都死吗?”
在朝中,他是个爱极了脸面的人,谁曾想却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明明是勛贵之家,却为了儿女情长疯魔成这样,落人口实,委实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年的光景闪现在脑海中,安国公倍感寒心,跪地长呼:“陛下啊……”
殿内安静下来,只有安国公近乎崩溃的哀泣声。
张婳见年迈的父亲这般痛苦,心头五味陈杂,饶是不甘心,却还是捂着脸跪在地上,噤声不敢再言。
姬瑶端详着父女二人,看戏一般:“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安国公,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安国公粗声哽咽:“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姬瑶遽然变脸,一声厉喝吓的父女二人皆是一颤:“先前你向朕请婚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宣平侯和张三娘两情相悦这句话,你这是欺君之罪!你女儿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委实让朕失望!”
“老臣该死!”
安国公重重叩首,咚咚的声音,一下下磕在张婳心里。
姬瑶向来不是吃气的性子,本以为能好言相劝,谁知张婳是个是非不分的,竟敢对她出言不逊!
现在想想,她又不是菩萨,普度不了众生。
这对父女蔑视皇权,自然要用皇权来惩戒!
姬瑶越想越气,扶着宝椅起身,眉眼浸满寒霜,冷声吩咐:“大监,把内行司今早呈上的密折拿过来。”
“是。”
眼见陛下要动真格,徐德海立时觉得气畅,趾高气昂的走进偏殿,寻了一沓明黄密折出来。
姬瑶在里面翻了翻,很快找出安国公的署名,啪一声砸在安国公头上。
“自己看看吧!”
安国公只瞟一眼,所剩的一魂也飞了。
明黄底子,螭龙环绕,上坠火漆,这是可以让人坠入深渊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