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胡俨混的不愉快的……就是最近他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昨日去文渊阁见几位大学士,解缙对他比较冷漠。
而翰林院里,似乎也有人开始在抨击国子监人浮于事。
甚至有小道消息,有御史想要弹劾他。
这令胡俨匪夷所思,他平日里与人为善,何况他和解缙也算半个同乡,他是南昌府人,解缙是吉安府吉水县人,原本一直保持着比较好的私人关系。
可怎么转眼之间,就翻脸了?
胡俨怎么想,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最终还是淡然了,管他的呢!
说起来,这几日,他都在盯着张安世!张安世的正义堂那儿,隔三岔五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令胡俨格外的警惕。
其实在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国子监治学非常严格,当时国子监用法严峻,国子生请事假回家的,也被判戍边。
胡俨到任后,立即上奏废除了这条规定,因此,这国子监的学风才开始懒散起来。
现在张安世的出现,让胡俨嗅到了一丝太祖高皇帝在时的气息。
这令胡俨很不安。
于是时不时地在张安世的面前敲打,表示……不能苛责读书人。
张安世被叫了去,则回答道:“恩师……不,胡祭酒,我这是为了学生好啊,严师出高徒,难道这也不对吗?让学生放任自流,教出来的还是读书人?那不就成了京城三凶那样的人?”
胡俨:“……”
胡俨只是摇头,索性不作声了。
又过了几日,太子妃张氏让邓健来请张安世。
现如今,东宫这边的纺纱已有规模,张氏是个擅长管理的人,将这东宫的宦官和宫娥管理的井井有条。
此时,张氏正穿着布衣,亲自摆弄着她的纺车,朱瞻基则在旁托腮,乖乖守着母妃。
张安世徐步过来,笑嘻嘻地道:“阿姐的手艺真了不起,若是外头的人晓得自己买的棉纱,竟还有阿姐织的,怕是要哄抢。”
张氏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你自做了博士,连说话都漂亮了。”
“阿姐寻我何事?”
“还不是你那姐夫,这些日子,他是茶饭不思,焦头烂额,现在满京城的举人都在闹,按下了这一头,另一头又不满,父皇将科举这样的大事交给他处置,可现在最难的,却是一碗水端平,现在还未开科就如此,等真正放榜了,还了得?你的姐夫现在骑虎难下,愁死了。”
顿了顿,张氏接着道:“你不是还懂医药吗?你得想想办法,给他开几副滋补的药膳,如若不然,我怕他身子遭不住。”
张安世笑着道:“开药膳有什么用,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我看,只要放榜出来,高中的也有北方的读书人,而不像太祖高皇帝和建文时那样,这榜上都是江南的读书人,不就好了。”
张氏听罢,便道:“说你糊涂,你便有几分聪明的样子,可说你聪明,你又糊涂了,这科举取士,岂是想让谁中就让谁中的?若真这样倒也好了。”
张安世想了想道:“如果真有北方籍的读书人……高中呢?”
张氏道:“若是如此,倒没这么多闲话,你姐夫也可安心了。只是……依我而言,这怕不容易。”
京城五大名儒
张安世便道“我可以帮忙,我要为姐夫分忧,姐夫平日里对我最好,我拼了命也要为他排忧解难。”
张氏笑了:“你有此心就好。”
朱瞻基在一旁道:“母妃,母妃,我也拼了命要为爹娘排忧解难,我是真心的。”
张氏摸摸朱瞻基的脑袋,一脸赞许。
张安世却是低着头不语。
其实方才他确实是在吹牛。
可现在,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说……一种真正解决姐夫烦恼的可能。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现在是永乐二年,而明初时期,科举的制度其实并不完善。
虽然明太祖开科举之后,对制度、文体都有了明确要求。士人参与科举考试必须通过三场的考试。不过写法或偶或散,初无定规。
因此,其实大家都是盲人摸象。
真正科举开始形成了严格文体的时期,应该是在洪武二十多年。
这其中,也不过是经历了两次科举而已,现在是第三次。
江西的读书人,或者说,整个南方的读书人能够形成巨大的优势,一方面固然是北方多兵祸,而南方相对稳定,所以南方文风鼎盛,对北方有很大的优势。
而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科举,像有些像后世刚刚恢复高考的时期。
大家都不知道考什么,所以出卷的题目也并不难,能考中的人……只要比其他人更优秀即可。
这科举,还没开始真正的卷呢。
真正卷起来,到了明朝中叶,甚至是明朝末期,那时候的考卷才是变态无比,而无数的考生,为了能够考中,早就将科举的套路摸的滚瓜烂熟,从如何讨巧作文章,如何练习八股格式,再到如何将四书五经背个滚瓜烂熟,还有专门应付考试的一些老师,每日啥也不干,就瞎琢磨考官的喜好。
这是一场军备竞赛,而这场军备竞赛还未开始,大家拼的还是底蕴。
显然很多人还没有真正开始意识到,往后数百年,那些读书人为了科举是如何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