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那李照磨却是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在堂厅里,张安世还没落座,他便急躁躁就叫着:“公爷……公爷……”
“怎么了?”张安世嫌弃地看着他。
李照磨分管的乃是风纪,是监督官员的,所以理论上,他要随时与吏部进行一些沟通。
像是很急,他是一口气跑进来的,此时,他喘着气儿道:“出事啦,出事啦。”
张安世落座,却是气定神闲地道:“能有什么事?”
“咱们太平府今岁京察,这上上下下,有十八人……京察都为劣等,其中八法之中,几乎全占了,就说高同知的评判是:贪、酷、不谨、浮躁、才弱……”
李照磨脸色很难看:“下官……下官也没得什么好,下官的评判是:无为、浮躁、才弱。”
“评价最好的,也不过是陈学正,陈学正的除了年老之外,其他都算是平平。至于下头各县的县令……就更糟糕了。”
张安世显然再也维持不住淡定了,怒道:“入他娘,这是谁评的?”
“吏部啊。”
张安世气咻咻地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欺负我张安世吗?”
“这倒没有……”李照磨一脸复杂地看着张安世:“他们对公爷您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说您能够恪尽职守,而且年轻有为,勤劳且能干……”
张安世:“……”
张安世大抵明白了,这些家伙们,当然不敢得罪他张安世,但是不妨碍他们借此敲打靠近张安世的这些官员。
而且吏部的京察,本身就是朝廷的意思,也就是代表了朝廷对于太平府官吏的看法。
张安世认真地看向李照磨道:“若是评了劣等,会如何?”
“要罢官的。”李照磨苦笑道:“最轻的也要拍提问、或降职调用,可能再过一些日子,吏部就有文书下来了,下官……下官可能……要去琼州做县令或者县丞了。不过高同知的处境可能会是最糟糕的,他极可能要被革职。”
张安世冷笑道:“是吗?这吏部岂不是欺负人?我去找他们算账去。”
李照磨却忙道:“切切不可啊,若是如此,那就真的要出事了。公爷若是反对京察,岂不是授人口实?吏部天官……他们只是干自己的本职,若因这个便去大闹,岂不是反而被人吃准了我们劣等吗?”
顿了顿,李照磨接着道:“何况这也不是吏部自己能拿主意的,京察还需都察院的御史核准,除此之外,大理寺也负责协助……真要算账,这算得过来吗?”
张安世皱着眉头,一时没吭声,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明白李照磨说的没错。
想了想,张安世道:“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开一个会,咱们一起拿个主意。”
李照磨点头。
他如丧考妣,哪里想到,报应来得这样的快。
于是匆忙去请人,没多久,在本府的诸官便一个个黑着脸来了。
那同知高祥,更是脸色铁青。
他对于京察没有什么幻想,觉得能维持中等即可,可哪里想到,居然有人下手这样黑,这是摆明着要整死他啊。
从洪武年间开始,京察劣等,被罢黜的官员寥寥无几,哪里想到,他竟在其列。
他心里禁不住无比苍凉,只暗暗摇头,也罢,也罢,看来横竖他是躲不过了。
这岂不也好吗?当初他就想过辞官的,现在也算遂了心愿。
可虽这样想,心里却还是有着不甘,自己主动辞官,这叫高风亮节,现在被罢黜,却是落水狗。
活了大半辈子,宦海浮沉,还算兢兢业业,哪里想到,最终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此时,张安世看着众人道:“事情都知道了吧?”
高祥起身,行了个礼:“公爷……这几日,下官会想办法将交办的事清理一下,等新的同知……”
张安世摆摆手:“这么急做什么!他们说你劣等,你便自认劣等?说要辞你的官,你便不做官了?”
“这……”
张安世见众人一个个脸色铁青,心头倒也不好过。
张安世道:“他娘的,官字两张口,平日里都是我张安世拿捏别人,今日竟还有人想要拿捏我张安世,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
“公爷。”高祥苦笑道:“京察的结果已出,说这些牢骚话,也是无用。与其滋生事端,不如……”
众人都点头。
虽然大家都晓得,事情的结果很难让人愿意接受。
可他们更怕的,却是张安世因此去闹。
这要是闹起来,就真的天下人侧目了,不但官没得做,还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很清楚……没人能拿张安世怎么样,那吏部,不一样给张安世评了个优等吗?
可一旦成为众矢之的,他们这些人,就可能要遭受二次伤害,那就真的是斯文扫地,最后一点体面也不剩下了。
张安世抿了抿唇,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想要忍气吞声,甚至索性……直接一了百了。这可不成,你们跟了我这么多日子,现在府里行的又是军法,好不容易你们肯用命,而且大家也都有了经验,怎么可以让那些狗官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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