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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王婉清理完身体,裹着厚重的被子坐在桌边。桌面上的烛火摇曳着,映照出另一旁正忙着收拾床榻的人影。不一会儿,柳轻寒就抱着满满一怀的床单走了过来。他在做完之后,蛇尾就已经变成了双腿,而如今上身半裸,只在肩头披着一件雪白外袍,迎面走来的时候,王婉觉得他胸前白净的肌肉有些格外惹眼。“师姐要看看你的作品么?”柳轻寒语气里叁分好笑七分无奈,将怀里的床单在王婉面前晃了晃。王婉脸上发红,让他赶紧拿开。对于她喷了一床的事情,柳轻寒怎么像是颇有成就感一般啊啊啊啊啊啊!她羞耻得要命,柳轻寒却好像不甚在意,只是道:“师姐天亮了就要赶路,时间不多了,还是得睡一会儿。我去把床单换了,我们就好好休息,不许再想有的没的。”“都听你的。”王婉脸上到现在还烫得要命,随口应了他的话。柳轻寒将换下来的床单收去了盥房,又拿了干净的床单换在榻上。王婉坐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烛火残光里,柳轻寒明灭无常的背影。耳畔是他手掌抚过床单的沙沙声,在这样的寂夜里,也显得十分悦耳。只是王婉凝神之间,便敏锐地察觉到,似乎从房门之外的不远处,也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轻寒,外面好像有动静,我出去看看。”自从王婉突破了化神,对于这些轻微的响动,似乎就比以往更加敏感。常年的小心谨慎,让她也有了草木皆兵的习惯,没等柳轻寒回答,她便已经匆忙披了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夜阑时分,整个天地之间像是蒙了一层深蓝色的纱帐,天际边缘处浅薄的日光不足以穿透云层,只在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弧线。王婉独自向着房间之后走去,夜风拂起她的发梢,也将身前几棵孤零零的树吹得娑娑作响。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其中的一棵树下忙碌,能听见似乎是泥土被拨开的沙沙声。王婉隐匿了气息靠近她身后,逐渐认出来这人是季云舒,再走近一些,她才恍然看见,在那些树下,堆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土包。被翻在一旁的泥土尚且清新松软,显然是刚刚被刨开的。季云舒忙着将一个土包填好,丝毫没注意到王婉的靠近,直到将最后一抔土也掩下,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头顶的光线似乎是暗了几分。季云舒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来,在看清身后人的面容之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师娘”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埋些什么?”王婉蹲下身子,看见地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被埋下的东西。她随手拿起几件,只见不过是些私人物什——只剩下一半的玉佩、破破烂烂的香囊、甚至还有些残损的染血的衣角。王婉隐约猜到了这些东西是谁的。“是凌虚宗那些师兄师姐的”季云舒指着那些刚堆好的土包,一一向王婉解释,“这个是林师姐,这个是周师兄,这个是李师兄,还有这个,是青崖山的吴道友虽然有些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他们一路上都对我不错只可惜,我没法帮他们收了全尸,只能拿了一些贴身的东西埋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鲜有悲伤,王婉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她很少从他人身上看出过的悲悯。“本来我想的是,若是能回到凌虚宗,就将他们带回宗里,也算是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但如今既然走不了了,也只好把他们留在这里了……”季云舒抬起头,对王婉笑了一笑,笑意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师娘,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当年我爹爹给朝廷当差的时候,就被派去守四十二城的结界。那时候爹爹就会把死去将士们的遗物带回故乡,他说他们都是普通人,但都是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人,他想要有人能够一直记住他们……”王婉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但不可否认,在看见季云舒眼底的光芒时,她的内心里,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晃了晃手中的那半枚玉佩:“这些东西又是谁的?等我回凌虚宗,说不定也能带几样回去。”“这个是常师兄、孟师姐,还有”季云舒一一向王婉介绍,却在说到她手中那枚玉佩时,语气有几分迟疑。王婉耐心地等着她接着说下去。“这个是鸣石大哥的。”季云舒在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匆忙解释道,“他这人虽然说话十分讨厌,但在我遇到危险时,也是他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我只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没那么讨厌的人”王婉猜到她是怕自己与鸣石道人尚且心存隔阂,所以此刻才显得有几分紧张。她将手中的物品一一收入储物袋里,笑道:“放心好了,死者为大,我还不至于记他的仇。”季云舒也笑了,王婉直身站起,无意的一个侧目间,却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就站在不远处,素白的长发上,染着熹微的晨光。“时候不早,我今日还得赶路,先回去歇息了。”王婉道。季云舒向王婉道了别,看着她转身向着男人的方向小跑过去。柳轻寒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攥紧,然后顺手将她揽入怀里,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做了很多遍的那样自然而然。然后他们两人并肩向着住处走去。柳轻寒比王婉高上许多,同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会不自觉地向她那边倾斜,看起来,两人似乎更加亲密无间了。季云舒觉得,师娘和柳轻寒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和方逸白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感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可以说一切想说的话,甚至可以在走路的时候,不自觉地跳起来。季云舒不曾见过数十年前的王婉,但却在此刻,依稀看见了那个少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