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亲眼见证血色是如何从另一个人脸上褪尽的。
他看见庄念那双浅色的眸子也倏忽一闪,神色像是惊慌,也像是确幸,仿佛曾在那片刻震惊中想起什么。
然后被他握在掌心里的那条细腕倏地软了下去,像是盛不住的水和沙,要顺着指缝溜走。
顾言猛地收紧掌心将其向上提了提,另一手捏住对方的下颌骨,捧着那张苍白的脸,逼视着对方沉声说,“不准晕,庄念,我还活着,你看清楚,我还活着。”
说罢,他俯下身,含住了那双没有血色的薄唇。
他不知道他的话对方还听不听的懂,他只是急切的想要留住对方。
然而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住,庄念就在他的唇间,在他的掌心,再次睡了过去。
“不要”顾言混乱的搂他的肩,托的脊,却止不住怀里的人要落下去,“庄念不准”
身边的医生护士来了又走,无意的擦撞在顾言的肩膀上。
他却无知无觉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像是麻木了,又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跟着床上的人一起走了。
“再这样下去,我看小顾总要先疯了。”赵田陈站在病房角落,悄悄拉起夏青川的手说。
“上次是十五分钟就醒了,这次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赵田陈咬了咬牙说,“哥,你说这次会不会”
“别乱说。”周易焦急的抻头向病床上看,自责道,“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夏青川说,“其实就算我们再小心,他们两个总要见面的。”
如果顾言是庄念的心结,那么无论时隔多久见到都可能导致庄念发病,这种事情或早或晚,总要发生一次的。
“他们为了跟彼此在一起都拼过命。”夏青川说,“我们相信庄念吧”
病房里的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放慢的胶片,除了机器偶尔的鸣叫和医生们动作间的轻响,更多的是死寂。
顾言立在床前,狭长的眼垂着,长睫遮住眼底的神色。
他的身形挺拔,除了落在身侧不住揉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看不出任何焦虑又或绝望的端倪。
倏地,鸣叫的机器上就有了起伏,有人喊了一声,“醒了!”
顾言明明守在最近的位置,却是在听见叫声之后才有所反应,手缓缓颤抖着攥成了拳,点墨似得瞳仁一震,滞住的呼吸终于顺畅的吐了出来。
这几个小时长得像是几个世纪,他真的不想再离开庄念,不想再装成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清楚夏青川和周易说的那些理论和专业术语,他只知道他不要做庄念梦里那个模糊的,看不清模样的人。
庄念的潜意识里有他,会梦到他,想靠近他,他不能再离开。
庄念也想见他,既然想见,就不会脆弱到只看一眼就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