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只觉此子真是深不可测啊!
如果说张斐只是精通律法,能言善辩,那他都能够理解,但如今这个问题,政治意义更大,其实判防卫过当,而且捍卫的孝道,这就不可能判很重。
但是张斐仍旧要以自首减罪去争取更宽容的判决。
听着是有些咄咄逼人,但是极具政治意义。
因为王安石与司马光争得就是是否适用于自首减罪,但这官司打得却是防卫过当,即便张斐胜诉,是不是代表王安石赢了,这个就不太好说。
加上自首减罪和不加自首减罪,在政治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不禁引起许遵的爱才之心,心道,这等人才可不能轻易放走啊!我是不是得想办法,拖上个十日。
“恩公不会是想从中作梗,拖上十日吧?”
“你说甚么?咳咳!”
许遵突然睁圆双目,道:“混账东西,本官会是那种无耻小人吗?”
“那就行。”
张斐道:“明日恩公便可为阿云争取立刻释放。”
许遵愣了下,道:“这都还未判啊!”
张斐笑道:“但是恩公至少可以表达自己的态度啊!”
许遵一瞅这小子好像又没按好心,于是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张斐欲哭无泪道:“此案都已经审过,大理寺不应该给出自己的看法吗?”
许遵总觉这小子又在玩阴的,可是什么,又有些说不上来。
“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这时,忽见一个女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倩儿姐绝食了。”
许遵道:“你告诉她,再饿上十日,就放她出来。”
“啊?”
那女婢小嘴微张,呆呆地望着许遵。
张斐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许遵,心想,这真的是亲生的?
许遵却是隐隐瞪他一眼,这都是你小子惹出来的。
政治正确
这司马光有多么生气,多么愤怒,多么丢人,作为损友加对手的王安石那就有多么欢乐。
君子坦荡荡呀。
王安石也不觉得这需要避讳什么,他倒也不是为胜利而感到开心,毕竟司马光也没有当众宣判,以他对司马光的了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司马光肯定还是要继续调查、再审,这官司也有得打。
他只是看到司马光吃了一个这么大的瘪,觉得很爽,毕竟司马光的口才,他也是见识过的,很少被人怼得怀疑人生。
在堂上,他就已经笑出声来,如今更是一路哈哈笑到家。
下得马车,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在家门前,顿时喜不胜收,“吉甫!”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恩师。”
那男子也立刻上前来,行得一礼。
此人名叫吕惠卿,进士出身,如今任集贤殿校勘,十余年前,曾与王安石结师徒之缘。
王安石笑道:“你来得正好,今日定要与为师喝上几杯。”
吕惠卿只觉有些惊讶,问道:“恩师如此开心,难道司马大学士真的败在了一个珥笔之民的手里。”
王安石哈哈大笑几声,道:“走走走,上屋里说。”
来到屋内,王安石先是吩咐下人赶紧将酒菜端上来,可不等酒上桌,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司马光在堂上的窘迫告知吕惠卿。
他说得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可吕惠卿听完之后,却是紧锁眉头,沉吟不语,又不接话。
王安石略显尴尬,内心又生出一丝愧疚。是不是自己太幸灾乐祸呢?不正人君子呢?于是问道:“吉甫,你不觉好笑吗?”
吕惠卿微微一怔,忙道:“恩师此时应该趁胜追击,一举击溃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王安石愣了片刻,问道:“此话怎讲?”
吕惠卿道:“当初恩师与司马大学士争辩之时,朝中大臣各有主张,就事而论,到底是否该就减刑,皆有道理,可如今不同,如今辩得可是防卫过当,关键事关孝道,那么只要恩师揪着孝道这一点,对方必无招架之力,甚至恩师可以在朝中争取到更多的支持,为新法打好基础。”
王安石眼中一亮。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
由于前几日在商量是否由大理寺重审此案时,双方的意思都非常明显,就是一决胜负,不要再拖下去。
故此在审理后的第二日,宋神宗就将司马光、王安石,以及一众法官又召来问话。
这一照面,司马光真是一脸憔悴,那对黑眼圈都快要赶上国宝,昨夜肯定又是通宵达旦,研究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