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吕嘉问也不是一个蠢蛋子,向岑元礼道:“回岑判官的话,下官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下官觉得此案不是王知县的判决有误,而是开封县衙判决有误。”
岑元礼纳闷道:“这不是一回事么?你这上面说得,就是王知县所判。”
吕嘉问道:“王知县乃一县长官,他主管行政,司法只是其次,故此王知县在审理此案时,他首先考虑的是行政,而非司法。
韦愚山在开封县有着不小的声望,也曾出钱为乡里兴修过水利和道路,这关乎王知县的政绩,而此案又是发生在三年前,要调查起来,也比较复杂,恐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下官认为王知县应该是出于政绩考虑,故而才选择息事宁人。
如这种现象,各州县也比比皆是,下官也理解王知县的苦衷。
但是下官乃是司法参军,职责就是断案,绝不能容忍此等冤案,故此下官才以司理院的名义上诉县衙,下官只是想为耿明讨回公道,但无意冒犯王知县。”
他语气真挚、诚恳,但在岑元礼看来,这纯属就是胡说八道,虚情假意,你告县衙,那王知县能置身事外,是当我们傻么。
正欲开口训斥吕嘉问时,旁边的余在深突然向张斐问道:“这是你怂恿的吧?”
张斐忙道:“余判官明鉴,是吕司法主动来找的我。”
“是吗?”
余在深微微一笑。
岑元礼也反应过来,对呀!这厮与王鸿有过节,而且就在半个多月前,这摆明就是报复啊!
“小民不敢欺瞒二位。”
张斐拱拱手,又道:“不过小民非常佩服吕司法的正直和勇气,如果吕司法上书朝廷,这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政治问题,甚至引发官员之间的相互弹劾,破坏朝廷和谐,但此案到底就只是一个司法问题,而不是行政问题,那就应该用司法的手段来解决。这也是小民选择来这里告状的原因。”
…,
余在深又问道:“但是朝廷可没有这个规定,允许官衙起诉官衙。”
张斐道:“所以这就是默许的。”
“你小子……”
“岑兄稍安勿躁。”
余在深先是一手拦住岑元礼,然后向吕嘉问、张斐道:“你们先回去,此案我们还得商议一下。”
“下官告退。”
“小民告退。”
他们一走,岑元礼就道:“这还用商量吗?这简直就是胡闹,若咱真接了,说不定还会被朝廷责罚。”
余在深测过身去,“岑兄可还记得司法学士已经建议官家司法改革,并且得到官家的同意”
岑元礼道:“这我怎会不知,但这于此事有何关系?”
余在深苦笑道:“吕嘉问和张三不都在暗示么,这是司法问题,不是行政问题,这才是他们控诉开封县衙的理由。”
岑元礼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司理院想借这官司,掌控司法权。”
余在深点点头。
岑元礼低声道:“这会不会急了一点?”
余在深道:“这不是急与不急的问题,而是朝廷一道政令,政法就真的能够分离吗?你想想看,那王鸿几品官,吕嘉问又几品官,王鸿真要干预司法,吕嘉问能不听吗?但如果能够打赢这场官司,那可就另说了。”
岑元礼显得有些
犹豫。
他们上面就只有吕公着和李开,多这一级,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如果说吕嘉问能成,那我们……
权力的诱惑。
岑元礼目光闪了闪,可又忐忑道:“就怕惹祸上身啊!”
余在深道:“这事吕嘉问弄出来,咱们先放消息出去,看看动静,不过我想司马学士肯定会出支持我们的。而且我们也可以借此团结司法官员,这上下都能说得通,这事说不定还真能成,但即便不成,那也与我们无关。”
岑元礼左思右想,又道:“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张三?他显然就是要利用我们报复王鸿。”
余在深道:“所以他也知道,要给我们好处,此案本就是王鸿判罚有失公允,再加上张三的能力,只要上得公堂,胜算可是不小啊!”
岑元礼很是心动,“好吧!咱们先放出消息,看看动静再决定。”
迂回禁区
“恩公,你可算是回来了,那王大学士可是在家等了好一会儿。”
刚刚下得马车,冯南希便迎了过来,向张斐说道。
“我知道了。”
对于王安石的到来,张斐并不感到意外。
入得厅堂,张斐拱手一礼……
“行了。”
王安石一挥手,他向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又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斐笑道:“目前一切都比较顺利,至少左厅那边说是要商量一下,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场官司关乎他们的利益。”
王安石点点头,又问道:“为何只状告开封县衙,而不将韦愚山一同告上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