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珥笔还是习惯于各种狡辩,而不太注重与实证,毕竟赚的钱也不多,哪有那么多功夫去调查证据。
但他们这一套显然已经落后了。
“不是刘大婶在撒谎,而是黄婆婆对她的儿子已经彻底绝望。”
许芷倩向梁栋道:“梁司录,黄婆婆不是突然一病不起,而是足足病了一两年,左邻右舍全都是知道的,而在这期间,黄永利去过次数虽然不多,但如果真的有心,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可见黄永利因利生恨,见死不救。
至于黄婆婆的两个孙子,也就是黄永利的两个儿子。虽然根据我朝律法,他们都有继承权,他们也都是无辜的,毕竟他们都还年幼,不知世事。
但是我朝立法,不仅仅是追求惩恶,更多是为了扬善。如果官府将宅子判给他两个孙子,等同于判给黄永利,那么今后人人都不会在乎孝道,反而只会利用自己的儿子来争夺父母的财产,这绝非朝廷所希望见到的。
故此我在此恳请司录遵从黄婆婆的遗愿,将宅子判给心地善良的刘吴氏,同时也借此事告诫黄婆婆的两个孙子万不可向其父学习,一定好好孝敬父母。”
“说得真好!”
廊道上一名女子,忍不住拍掌叫好。
梁栋皱眉一瞥,正欲拍惊堂木,大门那边突然又响起阵阵叫骂声。
“为了一座老宅子,就连母亲的命都不顾,这种人可这是该死啊!”
“张三郎说得对,这人真是畜生不如。”
“竟然还要脸拿两个儿子出来当理由,说不定等他老了之后,他儿子也会这么对他的。”
门外等候的范纯仁,听到门口百姓的叫骂声,不禁向张斐道:“看来你的计策成功了。”
张斐笑道:“这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其实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黄永利是为贪图宅子而不顾母亲,是他自己承认的。”
范纯仁问道:“如果让你来帮黄永利争讼,你会怎么做?”
张斐瞧了他一眼,呵呵道:“范司谏是不可能赢的。”
范纯仁哦了一声:“是吗?”
张斐笑道:“我会让黄永利的妻子出来争讼,让黄永利坦诚错误,毕竟他们是求财,又不是要脸。”
范纯仁不禁眉头一皱,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斐会出这等招数,骂道:“卑鄙。”
张斐双手一摊道:“卑鄙又不违法。”
范纯仁道:“怎么不违法,你唆使他妻子在公堂上说谎。”
张斐呵呵笑道:“他妻子也不需要说谎,在堂上也可以将责任再推给黄永利,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谁又知道呢,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公堂上无法证明黄永利不孝,那么对他就是有利的,这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就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可能也就是补偿刘大婶百来贯钱。”
范纯仁点点头:“真
是好一个清官难断家务事。”
如果将黄永利的妻子拉进来,就很难说得清楚,法官也不好断定究竟是妻子不让丈夫接母亲来住,还是丈夫自己不愿意去。
这事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只要将责任变得模糊,对黄永利就很有利。
其实李磊也是打这个主意,因为黄永利的作风确实很过分,不过他是希望借宅子来模糊黄永利的责任,同时强调宅子的归属,哪知反被对方咬住这一点。
正当这时,李四突然跑了过来,“三哥,许娘子他们出来了。”
张斐抬头看去,只见许芷倩与青梅走了出来。
范纯仁向张斐道:“我先走了。”
“范司谏慢走。”
范纯仁走后片刻,许芷倩便快步走了过来。
张斐问道:“怎么判的?”
许芷倩摇摇头:“恐怕得等到下午去。”
说着,她又面红耳赤看着张斐,声若蚊吟道:“方才真是多亏有你。”
张斐一本正经道:“除以身相许的感谢,其余的一律不接受,差点就挨了板子。”
许芷倩扬手轻轻拍去,“与你说正经的。”
张斐轻松地握住她送来的柔荑,笑道:“说正经的,若不是怕你受打击太大,我还真不想帮你。”
许芷倩问道:“为何?”
张斐道:“因为你已经将争讼这个非常专业的工作,变成绿林中的锄强扶弱。”
许芷倩疑惑道:“这不对吗?”
“当然不对。”
张斐道:“争讼只有一个原则,就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你可以只帮弱者,也可以不收钱,但是这个原则是不能变的。”
许芷倩摇摇头道:“我不大明白。”
张斐道:“就比如这个官司,你从未想过与黄永利去协商,因为你认为黄永利这种人,就应该得到惩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但事实就是此案闹上公堂,刘大婶是要承担风险的,她可能得到的更少,甚至被人诬告。
你不是一定赢的,你这么做,就有违维护当事人利益的原则,你只是要想着锄强扶弱,但客观来说,这只是你的私欲,而不是刘大婶所愿。也许输掉官司,可能对你更有帮助。只可惜,我没狠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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