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瞟了眼门外,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沉默片刻,他才咬着牙,蹦出一个字来,“零!”
砰!
门被从外面推开来。
张斐顿时是长长松得一口气,心想,下回这种逼,还是没有必要装,真是太紧张刺激了。
只见韦应方等一大群官员冲入屋内。
“张三,你简直欺人太甚。”
韦应方现在也不装了,指着张斐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法令与政令是互不干预,结果你们一次又一次干预我们官府的政策,我告诉你,你方才下达的禁令,我们是绝不会理会的。”
“你小子也真是给脸不要脸,从今往后,你们皇庭只需要管理好治安问题,其余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无权干预,我们也都不会搭理。”
这一次官员们是真的忍不住了,关键他们也觉得委屈,我们从来不干预你们皇庭审案,还积极配合,可是你们处处针对我们,十个官司,就有九个我们是受害者,到底我们都是官署,地位也是平等的,现在搞得我们都快成反派了。
这么下去的话,咱们非得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时,牛北庆、龙五也来到门前,张斐挥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这咬人的狗,是不会叫这么凶,然后是心平气和地韦应方他们道:“各位生气至少也得有个理由,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韦应方是指着张斐的脸道:“你竟还有脸问?”
张斐双手一摊,“我实在是不明白?也许是我没有什么当官的经验,真的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我也不明白,朝廷怎会派你这黄口小儿,来担任如此要职。”
“这我都是被逼的,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张斐耸耸肩,“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京城来的官员,我一直都是拒绝的,是司马学士硬逼着我来的。”
“!”
韦应方一时语塞。
关于这事,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张斐又道:“其实我是非常谦虚的一个人,如果你们能够说明白,这事是我做错了,我愿意做出改正,而且可以不论司法原则,咱们就讲道理。”
“好!咱们就讲道理。”
韦应方道:“你以为治理一个州府很容易吗?”
张斐摇头道:“我从未这么认为过,我认为这非常非常难的,就拿我自己来说,别说知府,我连知县都无法胜任。”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这么做?”韦应方道:“你以为朝廷希望弄什么扑买税么,这不是没有办法么,那些墟市、乡村都非常偏远,且又非常分散,如果官府派人去各个乡村驻扎,你知道这得要多少钱么?说不定还会入不敷出。扑买税既可以节省成本,又能收足税收,是一举两得,虽然其中也有问题,但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你若不懂,就别瞎判。”
张斐立刻道:“我从来没有否定扑买税的价值,我只是认为那份契约存在问题,故而才给出禁令,只要你们。”
“什么问题?”
韦应方是直接打断了张斐的话,“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限制太多,还会有商人来扑买吗?除非降低官府的收入,但是这么一来,朝廷又不会答应,如果财政减少,朝廷是向我们问责,又不是向你问责。”
张斐笑道:“所以,说到底还是财政。”
“当然是为了财政。”
韦应方道:“我们也想做一个大善人,体恤每一个百姓,博取一个好名声,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这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
“既然是为财政,那我们就从这财政说起。诸位请稍等一下。”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芷倩,你去帮我把五号文案拿来。”
“好的。”
许芷倩立刻出得门去。
张斐又向韦应方他们道:“诸位请坐。”
韦应方他们心里也在打鼓,难道我们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但脸上还是一副“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辩”的神情。
坐下片刻,茶都来不及奉上,许芷倩便拿着一份文案急急走了进来。
不多,也就十几页纸。
张斐接过文案来,扬了扬,“这份文案就是当初官府移交给我们皇庭的案件,全都是涉及到陕西路百姓造反的。
而其中原因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因为百姓受到苛捐杂税的盘剥,且上诉官府,得不到任何回应,故而选择造反,后来他们中很多人就成为了禁军、厢军,然后在这一次裁军中又被裁掉。”
韦应方眉头一皱,“你说这些作甚?”
张斐道:“这五件案子都是发生十年之间,但我计算过,朝廷平定一次叛乱的支出,就比官府在这十年内,从扑买税所得利润要多得多。
如今这件案子的情况,跟这五件的起因是非常像似,百姓也是忍受不了那些扑户盘剥,故而上门告状,如果你们谁能保证他们是绝不会造反的,并且签下文书,上陈官家,作为凭据,那我们皇庭就不管了。”
说到后面,他重重地将文案拍着桌上,砰地一声响,还将韦应方等人吓得一跳。
过得半响,韦应方才道:“你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顾左而言他,我们当然不希望百姓造反,但是我们要为财政负责,你们禁止了扑买税,这部分税钱收不上来,你来负责吗?”
签是不可能签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万一真反了,那怎么办?
一个百姓反,那也是反。
张斐笑道:“正如我方才所言,我这人是非常谦虚的!”
“抱歉,这我们还真没有看出来。”
“那是你们还不够了解我。”
张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