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显得很是无奈,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等到大家嘘的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后,他才缓缓说道:“我是真没有想到,大家对儒家思想会有这么大意见。”
不少人一愣,你聋了吗,我们方才骂得是儒家思想?,难不成张斐号“儒家思想”?
“你在说甚么,我们何时对儒家思想有意见,我们是对你这法制之法有意见,你这简直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孟乾生逮着机会,就是一顿怒喷。
“但这就是儒家思想。”
张斐微微耸肩,道:“正如我方才所言,法制之法是儒家思想最佳执行方式。在强制执行的结果下,最终的结果就是,士兵们得到应有的赔偿,而留下的士兵会得到足额的军饷,战斗力自然就会提升,同时官府还能在保证基本运作下,又减轻了负担,没有通过增税,或者说增加百姓的负担,来缓解危机,百姓的利益也得到保障。
而对于君主而言,在这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个州府的稳定,同时减轻朝廷的负担,这无疑保障了君主的权益,如果一个州府发生民变或者兵变,君主和百姓都将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休在此妖言惑众!”
“你这逆臣贼子,说不定就是辽国派来的细作,意图毁我大宋百年基业”
他们已经不讲道理了,骂就对了,而且骂得非常难听,什么脏水都泼。
皇帝也无动于衷,还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
辽国请得起我张大珥笔?瞧不起谁呢。张斐却是微笑地点点头道:“我完全理解,各位为何要骂我,为何要质疑这个观点,但稍后我会对此解释的,还望各位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我们是骂得没力了,有本事你等等看,我们让你一个字都说不出。
每个人都是气鼓鼓地看着他。
要知道这里全都是官员,可没有一个围观的百姓,张斐其实是身处敌营,基本盘完全隔离在外。
但张斐却是泰然处之,从容淡定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可见在这极度恶劣的状况下,法制之法仍可以保障了君主、国家、百姓的基本权益。那么谁是其中的受害者,显然,就是在坐的各位,也就是官员,所以大家骂我,那都是应该的,但这不就是儒家思想最佳解决方案吗?”
就连司马光都纳闷道:“这怎么就是儒家思想的最佳解决方案?”
给张斐这么一番忽悠,光都觉得自己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张斐笑道:“因为儒家思想的仁政,就是要规劝君主,善待百姓,轻徭薄赋,但其中就没有一句话,说是要优先保障官员的权益,法制之法这么执行,何错之有?”
“!”
大家都傻眼了,原来在儒家思想中,我们才是鱼肉吗?你特么忽悠谁呢。
可仔细一想,儒家思想的仁政中,还真就没有这种话。
但文彦博他们都知道,张斐只是玩了个巧,既然大臣又管谋划,又管执行,他们的权益还用写明吗?
大臣总不能自己砍自己。
这时,苏轼突然道:“法制之法是要保障每个人的正当权益,难道官员就不是人?”
大家是齐齐点头。
可算是找到一个突破口。
方才他们差点憋出内伤来。
张斐笑道:“法制之法当然是要保障官员的正当权益,如果官府拖欠官员俸禄,官员也可以来告,但是朝廷要裁掉官员,这是朝廷的正当权力。
这就好比,公检法可以帮一个酒保讨回酬劳来,但不可能强迫店主雇佣他一生。
而且,如果真到我说得那一步,也就是债务重组,那也全都是官员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此话一出,官员们不禁面色狰狞,我们咎由自取?你好意思说这话,你这做法就是放我们得血,去补贴君主和百姓。
文彦博不禁沉眉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都已经到这种地步,要是再欠下去,或者再增下去,那不是兵变,就是民变,这还不足以说明这是官员的无能吗?”
一个官员躲在后面喊道:“你小子懂什么,许多事情,是上面吩咐的,地方官员们也很无奈啊。”
这就是在暗指皇帝,是皇帝要钱啊!
其余人瞄了眼赵顼,见他没有看过来,然后赶紧点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
张斐道:“这一句话,我在河中府听了很多遍,我给他们的建议就是,如实跟皇帝说,我做不到,另外换个人来。我就不相信,你都这么说了,朝廷还会强迫你去完成。
我听说京东东路一些知县就表示无法完成青苗法,朝廷立刻将他们撤了,可你做不到,又要赖着不走,还能怪朝廷?
此外,皇帝和朝廷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朝廷税入必将也会因此减少,而且债务重组,不是说完全废弃官府,这里面朝廷还是得拨钱,维护官府最为基本的运转。
这是谁都不想遇见的,但在那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如果不那么做,国家就会一直腐朽下去,直到灭亡。这么做的话,只是一时之疼,但可以减轻负担,轻装上阵,同时国家最基本的安定是不会被破坏的,只是说官家可能也无法尽情的去修宫殿。
但法制之法保障的可不是那华丽的宫殿,而是君主、国家、百姓的最根本的权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顼。
他这一句话可是有限制皇权之意,你不杀了他吗?
但赵顼还是面无表情,似在思索什么。
其实张斐早就跟他提过那“权力的笼子”,你放一点点进去,他们就是要加倍放进去,皇权反而更加大。
就利益而言,如果我少修一个宫殿,能够裁官,那可真是不要太划算。
赵顼绝逼不会犹豫的。
关键他暂时也没有打算修宫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