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铭星的话戛然而止。
服务员进来上开胃菜和饮品。
“继续。”谢辛堂把匿铭星的饮料推过去,用下巴点了点他。
匿铭星抿抿唇,摇头:“不,没什么。”还是之后再说吧。
“哼——”谢辛堂沉吟一声,歪头搅弄着杯中茶水。
“你们现在算同居吗?”谢辛堂低头咬着饮料吸管,脸上不解。
“差不多……”匿铭星的头脑为这个暧昧的说法更为混乱,以至于他一时没法果断地说下去些什么,顿了顿,才皱眉道:“我根本就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谢辛堂转头看着他:“唔……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和你住?”
“所以说我搞不懂。”匿铭星郁闷。
“除非……你哥就是单纯想住住你家?”谢辛堂思索道。
“……不知道,反正我哥还和以前一样。”匿铭星委婉了言辞。
谢辛堂看出来他在否定,手撑着下巴,突然道:“你想一想,你对他而言,你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匿铭星肯定地道:“没有。”
对,他们本来就不熟。
谢辛堂摊手:“是咯,你们俩除了你们那个爹以外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老人家去世了,你一点遗产没分着,你们俩从这点来看说是陌生人也没差。”
“他顶多是想着报复你,可是谁报复你是给你分财产的?这报复搁谁那不暴富。”谢辛堂说了个冷笑话。
匿铭星没笑,面色犹疑:“那我哥给我财产为什么?”
这个谢辛堂也不太懂,猜测道:“可能是,安抚你,怕你一点财产没分到g、急跳墙弄他。”
匿铭星觉得这句话竟然还隐约能听出几分逻辑,嘴角一抽,脸色有些发黑地瞪着他:“你才是狗。”
“干嘛?”谢辛堂拍他一下,抱着他的胳膊嗔道:“会不会抓重点了。”
匿铭星想喝水,然而胳膊被抱得太死,干脆放弃,问起下一个问题:“那我哥又为什么住我家?”
谢辛堂沉默一秒,继续开始瞎讲:“也许是来确定一下你的态度,在你的身边潜伏。”
闻言,匿铭星沉默了许久,半晌很中肯地:“你去写吧。”
“不了,学哲学很累的,画画是我唯一能维持的爱好。”哲学系大学牲谢辛堂拒绝。
“我看是画画很废时间而已……我哥又没疯,他潜伏我有什么意义?何况现在是法治社会,没钱没权我要怎么弄他啊?”
“只要你胆大,你哥放产假——”谢辛堂笑哈哈地举起手挡脸,准备被揍。
“咳咳咳……靠。”匿铭星震惊地咳了几声,咳完后食指和中指并拢,就朝谢辛堂虎口狠戳。
“嗷——干嘛你。”谢辛堂收回手,委屈地看他。
匿铭星凉凉地看着他装,耳根止不住地发烫,恼怒道:“男的怎么放产假!而且我干嘛要去搞他!”
谢辛堂瘪嘴摆手:“你给他找个女朋友骗他身骗他心,他就可以去放他老婆的产假了呗,我也没叫你亲身上阵啊。”
已经亲身上阵的匿铭星抿唇,脸一点点涨得通红。
“你这个表情……嘶……难道兄控竟恐怖如斯?”谢辛堂琢磨地看着他,摸了摸下巴。
不得不说,青梅竹马的想象力才是恐怖如斯。
“你才兄控!”匿铭星像只被踹了屁股的英国人狠狠地炸毛了。
谢辛堂表现的像个举着法棍的法国人:“好嘛,你是衬衫控啦。”
匿铭星磨牙。
谢辛堂看他那个瞪人的凶恶眼神,立马举起双手:“我随口说说而已;欸,我其实这么多年也有点纳闷,你那么讨厌匿镌辰干嘛还一直叫他哥?”
匿铭星闻言,慢慢把牙齿收了回去,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忽地默了默,然后有些惊疑不定道:“我习惯了……我一直以来就这么叫啊。”
谢辛堂撑着下巴点点头,在匿铭星那瞪羚警报解除后语气变得慵懒:“也是,你都这么叫了多少年了。”
匿铭星觉得这大概得从他第一次见到匿镌辰那天记起。
谢辛堂忽然叹了口气:“你和匿镌辰都多久没来往了。”
他话说得跳跃,匿铭星默了一会儿,最后给了他一个微笑。
匿铭星真的觉得很奇怪;看吧,不论是他还是谢辛堂都知道匿镌辰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匿镌辰现在和他的关系到底是怎么达成的结果?
匿铭星不知道。
但反正只要这一年过去,结束就好了。
反正他也等过一次了。
往后他会和匿家毫无关系。
……
第一次见到匿镌辰的时候,匿铭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那个年纪太敏感,又太大意。
他知道社会上小三总是不得好死,他知道私生子总是被人嫌弃,他知道原配的孩子总是厌恶小三的孩子。
所以当匿父找来,要他去匿家时,他不知所措、抗拒。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没有人扶养就会成为孤儿,何况他怎么可能拒绝生身父亲,那这时难道不是别无选择了吗?
然后他来到匿宅,在忐忑不安中见到了匿镌辰。
那时候匿镌辰刚刚放学回家,他被匿父推着上前问好。
他紧张地走上前,视线对焦许多次,等视线清晰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眉眼冷漠的眼睛。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俯视着他,眼神近乎一种坦然的冷漠,看着他的表情是一种礼貌的等待和敷衍。
那一身冷白的皮肤雾朦朦,几乎晕眩了匿铭星的眼睛。
匿铭星在心里慌乱地惊艳着。
他支支吾吾地问好:“哥哥好。”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厚厚的壁障,以至于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无法触摸,他好像是隔着一层干雾在看他的同父哥哥,不是因为神秘、冷漠。
是他看不清,是他无法触摸。
但是他知道是那样理所应当的、隔阂。
不过当时的小匿铭星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觉得:
他的哥哥长得太漂亮了。
还长得太高,自己只能到他的腰。
他没来由的感到更加焦躁不安,他等待他雾一样的哥哥回应他,他茫然而不知所措。
「嗯。」
“哥哥”只是回了这么一声,然后离开了。
他还是忍不住失望了,即使他早已预想过更糟糕的情况。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怅然若失。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匿镌辰并不在意他存在。
可他这么想,父亲却不。
「以后你少在你哥哥眼前晃。」
「但是以后他在家的时候你要去和他问好,一定要一起吃饭。」
「别惹你的哥哥不高兴。」
父亲觉得匿镌辰没可能喜欢匿铭星。
他照做了,他也觉得。
只是幼稚的孩子缺乏戒心。
以至于匿镌辰每次回来,只是不搭理他,他就觉得自己得到了自由的许可。
那天是六一。
他在客厅里看电视。
匿镌辰进来。
他看着自己在学校收到的糖果,犹豫着,仔仔细细地选了一颗巧克力。
榛子巧克力。
匿镌辰榛子过敏。
匿铭星不知道。
他递给匿镌辰。
匿镌辰对他笑了。
他觉得很高兴。
哥哥看起来不讨厌他。
他松了口气。
……
「是你给小辰吃的?」
「还瞪我?你还可怜上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小辰才会躺在那里吗!」
「就是你要出生的消息逼死我姐姐的!」
「别以为你是个小孩就无辜了,你妈妈可不无辜!」
「在这里给我装可怜,我呸!」
「也不想想谁生的你!」
「小三的孩子就是恶心!」
「像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你就是欠匿家的。」
……
我是欠匿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