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出声,夹杂着森然寒意,直指面前的神灵雕像。
雕像乃是死物,谁会愚蠢到质问死物?
毕竟哪怕雕工再好,色彩再是鲜艳,甚至哪怕镀金镀银,以无数名贵金属打造,可终究还是雕像,难道还能开口说话不成?
至于神像,此世有妖魔鬼怪神灵显迹,甚至朝廷亲自敕封的名山大川正神,可人前显圣,拥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威能。
质问神像,这是大不敬!
若是这神像之中有着神灵的真灵入驻,只此一个行为,便已经是触犯了神灵威严!
这样的事情,寻常百姓根本就不敢做。
可顾长安却做了!
而且当他做了之后,神灵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幽幽发出一声叹息,给予了回复——
“是!”
一个字。
或者说,是一道音符。
雕像上,传来这么一道拟声词。
如同许久未曾打开的木门,又如早已年久失修的齿轮,在此刻骤然被推开、被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神像回复的爽快,但顾长安却在这瞬间面沉如水。
他不想看到、也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就这么得到了证实——
他多么希望,于夫人的死,没有人在暗中插手,有的仅仅只是母性的光辉,外加一个可恶的地痞导致了这样的悲剧。
他希望这是自然的结果。
可终究还是未曾得偿所愿。
到了这一步,纵然神像并未说出结果,但顾长安身为悬镜司千户,阅览不少典籍,对于神道之事也有所涉及。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当初于夫人回城路遇大雨,以她的妖力自然是不惧,但念及腹中孩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因此躲入庙中,结果却遇到了一名地痞。
这神灵不知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竟然压制了于夫人的妖力,还以某种手段将地痞蛊惑,最终将于夫人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孕妇,被失去了神智的地痞欺负。
于夫人挣扎,反抗。
慌乱之中,被地痞所持的利器伤害,或许是鲜血的缘故,竟是让于夫人从神灵营造的手段中清醒过来,因此夺路而逃,可神灵却因此大怒,借地痞之中,重创于夫人。
破庙之中阴森恐怖,再加上有风雨飘摇,雷霆电闪,当神灵的真灵离开,地痞清醒后,发现于夫人重伤倒地,浑身鲜血淋漓,以为自己杀了人,因此便慌不择路的逃跑。
而于夫人苏醒过来之后,发觉浑身都是伤口,更因为有你的幻境蛊惑,让她以为自己生机断绝,为了抱住自己的孩子,结果对着这神灵许了什么愿望……
“就这样,你趁机夺了她一身法力,更是动用手脚,引诱她燃烧自己一身生命精元!”
“而你,则是躲在幕后,看着这一场大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呢?”
“明明是百姓感念孝心而为你立庙建祠,可未曾想你却亲手毁掉一个伟大的母亲,这与阴鬼野神何异?!”
顾长安声声如雷霆,每一句话说出,都伴随着一道闷雷滚滚传开。
破庙晃动,似乎都在其威势下,瑟瑟发抖。
“孝?”
刺耳的声音再度传来,仅仅一个字眼,却让人从中听出嘲讽的意味。
“世人愚昧,岂知神灵手段!”
说话之时,神像也在隐约晃动着,好似沉睡许久的人,在活动着手脚一般。
而伴随着动作,泥塑的碎屑,也在寸寸脱落。
“这些生灵,不过就是我随手所做的一场幕戏罢了……更何况,那女子还是一个精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他死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打杀了我,为区区一个精怪报仇吗?!”
“幕戏?精怪?”
顾长安复述了一遍,忍不住嗤笑出声:“身为神灵,你食人间烟火才有了这般地位,却高高在上将生灵的生死视为幕戏,这真是可笑!”
“可笑?”
神灵此时已经完整的复苏,一双瞳目睁开,眼眶中并非是正常的眼珠,而是以某种怪异的凶兽眼珠镶嵌上去,无论你处在什么方向,只要看到这眼珠,都能感受到这眼神的注视。
若是常人,一旦看到这眼神,心中顿生无穷心思,各种异相更是会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不知不觉间,便会陷入这神灵所营造的幻境之中。
此时,神灵将目光看向顾长安,眼中满是杀意:“小小武者修士,焉能揣测神灵威严?!”
“不管如何,今日你既然参与其中,那就必须要死!”
话音落下,这神当即便要欲使神通。
却见他长身而起,双臂一震,破庙的屋顶顿时被掀开,当空之中炸裂成无数碎屑,无数的瓦片和破裂的房梁,如同雨雪一般簌簌落下。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