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是太阳半隐进地平线时分,天还没黑。梁叔走路颤巍,宋祁于扶着老人家,并单手拎着空篮子。黎洛跟在后面,不慢不紧地走。到了老房子,她们前后一块儿进去。换成黎洛走前边,打算先换鞋。宋祁于慢一步,无意间一瞧,眼尖发现黎洛脚后跟是红的,流血了。黎洛还没感到痛,浑然未觉。是宋祁于径自弯下身,半蹲着,忽然伸手上去。黎洛条件反射性要躲开,却慢了点。“别动。”这人说,后一刻就抓住她的脚踝,不让躲开。黎洛穿的浅口方头平底单鞋, 经典浅卡其色款,侧面呈v型,后帮有稍高于脚后跟的收口, 挺简约大方的一个样式,比较适合日常出行,但不能过长时间地走路。上山下山一趟太辛苦, 黎洛只觉得累, 没明白宋祁于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了?”她疑惑, 一头雾水。宋祁于反问:“真没感觉?”“啊?”她稀里糊涂,“什么?”宋祁于一点不讲究,不解释,硬是不嫌弃,随后就要脱掉她的鞋子。被抓住了站不稳, 黎洛身形歪了歪, 下意识一只手撑在侧边的墙壁上, 慢半拍低头, 同时还是往后收腿。“站着, 等一会儿。”宋祁于这时力气大, 不让黎洛挣开。黎洛只能继续站着,没动了。这人的动作轻柔, 有些慢。鞋子脱掉了黎洛才感到疼,立马嘶了一声, 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没发现前还行, 等自己瞧见了, 那种丝丝的痛感很快就袭来。宋祁于停了停, 仰头瞧了下。“很痛?”不至于那么矫情, 黎洛摇摇头,柔声说:“还行,不是很恼火。”帮着把袜子一并脱了,拦都拦不住,宋祁于转而从架子上拿一双干净的凉拖鞋放地上:“先穿这个,我给你找药,得处理一下。”黎洛又看看破皮的地方,强忍着:“没必要,也不是很严重,过两天就好了。”宋祁于执意:“小心感染。”黎洛满不在乎回道:“又不是多大的口子,哪有这么夸张。”宋祁于全当耳旁风,把她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脱了,心细地看看右脚有问题没,然后坚持让黎洛到堂屋的椅子上坐着。“你歇着,别再走来走去的,休息一会儿。”黎洛无奈:“真没事,都没带药过来,别瞎忙活。”
对方依然没听进去,把鞋子放到门口那边,随后就上楼找了半天,再出去一遭。等再回来,这人手上拿着一个小的纸盒子,里面装着消毒用的棉签和碘伏,以及一管药膏。黎洛还没回过神,真没把这点小伤看在眼里,还以为宋祁于是出去干嘛了,结果是去买药。眼看宋祁于再抬起自己的脚,黎洛不大习惯,心里既暖乎又有些怪怪的,隐约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毕竟宋祁于惯常以淡漠示人,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主动关心别人是极少有的事,即使是照顾孙昭那群关系亲近的朋友,可也做不到这程度。面前的人的在意表现得很直接,完全不遮眼。黎洛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都有点懵。“这个抹上去应该会痛,你忍忍。”宋祁于说。黎洛问:“哪儿买的药?”宋祁于告知:“前面的药店,路口挨着包子铺那家。”虽然对这边不熟悉,可黎洛还是知道这个地方。淮安镇其实有两家药店,街尾还有一家,但那家口碑差,总坑人。买药的这家店离这儿不算近,不能说是在“前面”,都在新街那边了,绕路过去还挺麻烦。宋祁于也是不嫌累,其实碘伏和药膏在哪家买都行,没区别,非得到远的那边。黎洛抿了抿唇,眸光低着:“只是擦了点皮,真的还好。”宋祁于头也不抬地说:“以防万一。”“你太谨慎了。”“明天还要回北京,到时候还这样也不方便。”“我又不开车,都一样。”“还是要走路,机场不在我们这儿。”“哪有,本来出门就能打车。”“嗯,出门也得走路。”“你真是……”说不过对方,黎洛被迫接受,稍微抬抬腿,便于对方消毒。碘伏刺激性小,涂到破皮处也不疼,凉飕飕的,挺舒服。黎洛老实坐着,等宋祁于给自己处理。由于是长裤,必须卷起来一截才行。宋祁于本就不会做这些,差点把黎洛裤腿给弄脏,好半晌放下棉签才知道要先将裤腿弄上去。无心的,卷裤子时碰到黎洛的小腿,宋祁于目光低垂,面上近乎没有表情,仅仅手指抽了抽,控制不住本能的反应一般。黎洛的皮肤很滑,又白,保养得十分精致。她身上的香气还是原来的那一款,清淡好闻。宋祁于稳着心思,甫一弯身间额前的碎发散落,遮住了她的眼神。黎洛忽然说:“随便抹两下就行了,沾上了也没关系。”宋祁于低低说:“知道。”“反正现在抹了药晚点也会洗掉。”“嗯。”收起碘伏,宋祁于打开那管药,将药膏挤棉签上,轻轻地涂抹。涂这个确实有点痛,黎洛憋着,不多时再挪开视线,不让宋祁于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