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于不知何时来的,怎么来的,形单影只地候在那里,直直对着这个方向。这人背对着路灯,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乍一看,隐约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黎洛一动不动,眸子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好看的眉头皱起。这边远离闹市区, 深更半夜的,四周沉寂清净。……取到的夜宵最终给了同事,分给还在苦逼加班的其他人。进去一趟, 十来分钟后出来,到靠墙的树旁取车,打方向盘转弯, 不慢不紧开出正大门, 停在马路边上。黎洛坐在车里没下去, 挺狠心,仅仅等在那里。宋祁于步子温吞,一会儿才走近,瘸着左腿绕到副驾驶座那一边,径自开门, 默不吭声地弯身进去。车子里没开灯, 黑着。这儿晚上能暂停, 黎洛不着急送这人回家, 先熄火, 停在原地。宋祁于安生抵着座椅, 身子往后靠了靠,不先开口, 又成了没嘴的葫芦。费劲吧啦地找到研究所,在外头等了大半天, 只是过来看看,闲着没事干。黎洛目光偏斜, 朝旁边扫了扫。她感受到了, 脊背打直, 还是没有表示。车窗关着, 三十几度的天,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沉闷,待久了也受罪。后背热得出薄汗,黏腻感很重。重新启动车子,开灯,也把冷气打开。黎洛收起眼神,平视前方被路灯照着的路,同样沉得住气,什么都不说。宋祁于垂眸,不多时再掀起眼皮子,面无表情,不外露太多的情绪。气氛僵滞,跟那天晚上如出一辙。即使已经相互冷处理了两天多,稍微平复些了,可那种怪异的错位感始终萦绕不散,牵扯着双方。不见面还好,那股子冲动后的余悸还能压下去,尽量不去在意,但眼下共处一车,感觉难免又会往上返,上次的经历好似就在刚才。这里过分沉静,空气都快凝固。许久,宋祁于出声,低低问:“今晚工作安排还是很多?”黎洛侧侧头,看她。没有立即回答,像是没听见。隔了一会儿,约莫半分多钟,才勉强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不注意都听不见。宋祁于这下倒是收敛了脾气,没了往常的清高,主动找话:“陈厉宇给你寄了东西,今下午到的。”黎洛说:“我知道。”“挺大一个包裹,很沉,我还没拆。”宋祁于缓缓道,“里面还有黎老师他们给你带的东西,一大堆。”冷气起作用还算快,这时变得凉快起来。黎洛也靠着座椅,脸上的气色亦差,半耷拉下眼,克制着情绪,默然了一会儿,回道:“是他们专门给你买的补品。”“嗯。”“本来是想来看看你,但学校不放假,来不了。”“黎老师他们知道了?”
“嗯。”“你讲的?”“陈厉宇讲的。”“哦。”车祸的事,出院后不久黎洛就跟陈厉宇提了一嘴,当时无心,而陈厉宇果然守不住事,转头就告诉了黎老师和褚教授。都养伤得差不多了,其实没必要那么折腾地坐飞机过来探望,黎老师是想来的,顺道看看女儿,老两口回江北市后成天都念着黎洛,趁机就想再来,还打算请假,可黎洛拒绝了,拦着不让。毕竟刚到这边不久,光是处理工作就够焦头烂额的了,哪来那么多精力应付两个长辈。现在看来不让来是对的,最起码遇不上现在这事,不然更难以解决。两个人都只字不提那晚的“意外”,尤其是宋祁于,撇开微信上的借口,没别的解释了。她比往常更为寡言少语,好不容易说了两句,很快就又不吭声了,接不下去。黎洛隐忍不发,依旧脾气稳定。憋了半晌,宋祁于愣是找不出圆谎的说法,干巴问:“待会儿还要加班?”黎洛别开眼神,望向街边落下的倾斜树影:“嗯。”“要多久?”“不清楚。”“晚上就住这边?”“……”宋祁于再问:“一直就在这儿?”黎洛还是不应。宋祁于直直说:“还回去吗?”不正面回答,黎洛只说:“做完手上的工作再看。”一如既往地不会讲话,都到这程度了,态度还是生硬得很。这人好似天生就偏执,只会往一处使劲,一点不迂回。“还有十几天就开学了。”“……嗯。”“不准备再过去住了?”“……”双唇翕动,微微张合两下。宋祁于一根筋,嘴里讲不出软和的话。“那边是你租的房子。”黎洛眸光转回去,落她身上。她欲言又止,一时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无话,过了将近半分钟,斟酌一番才说:“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搬出去。”态度倒是端正,远比那晚上有诚意,简直天差地别。黎洛打量着她,不接这个,神色还是先前那样,不受半点触动,没把这话当真,也不会答应。二人之间隔了一辈,观念和想法都完全不同,宋祁于很认真,但这种处理方式在黎洛眼里什么都不是。面上一本正经,宋祁于说:“还是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先回淮安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