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儿东西就够他一顿早饭的,詹子延三顿没吃,居然连一碗粥都喝不完。
难怪瘦成这样。
“我不吃,你吃完。”他将那盒饺子推了过去,“一个也不准剩。”
詹子延愣了愣:“什么?”
“否则下次饿晕了没人救你。”
“……”
看来骆校长的担忧并非无中生有,骆恺南确实盛气凌人。
可刚被人家救过,他此刻没立场反驳。
况且骆恺南说的也没错,他平时经常不好好吃饭,有时候两顿并做一顿,有时候沈皓不回家,他独自一人没心情做饭,就潦草吃点面包应付自己的胃。
今天这出洋相,实属他自作自受。
詹子延不得已,端出了老师的架子:“今天是意外,老师的事不用你操心,你——”
“我特意去买的早饭。”骆恺南打断他,指着他的肚子,“撑破了也给我吃下去。”
“……”
詹教授平时谈笑有鸿儒,学生也对他敬畏有加,在学校里没人会与他这般强词夺理,更没人会对他下达如此强硬的命令。
他一时哑口无言。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他先放软语气:“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骆恺南当即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挎包就走,头也不回道:“随你,当我多管闲事,回去了。”
明天也不会来了。
又是伺候又是跑腿,从来没给谁干过这种差事,这人居然还不领情。
这么点早饭,慢慢吃总能吃完的,怎么会吃不下?都昏倒过一次了,还不愿增加食量加强体质。
真没救了。
詹子延听他不悦的语气,以为他会摔门而去,已经做好了浑身一震的准备。
却意外地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办公室内寂静如常,只多了一股饺子的飘香。
詹子延没来得及挽留,也没力气去追,坐在原地,怔怔出神。
手中剩下的小半碗粥,是晋大食堂的固定菜式,煮了这么多年,配方没变过,味道依旧寡淡。
许多年前,大约也就是骆恺南这个年纪,他在晋大读研,为了尽快攒够钱买房,生活相当拮据节俭。早餐通常是食堂最便宜的白馒头,配一碗这样的稀粥。
有次到了月底,忘了给饭卡充钱,连一块钱的稀粥都喝不起,饭卡一刷,机器滴滴滴地叫,整个食堂都是回音,后面排队的同学都看见了他卡内五毛钱的余额。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或许也没当回事,但人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他的自尊心作祟,在刺耳的滴滴声中尴尬得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食堂阿姨敲着碗催促:“问其他同学借下卡呗。”
可他不知道该问谁借,周围没有认识的同学。
他彼时还不是如今能在讲台上用中英双语侃侃而谈的詹教授,说话带点儿家乡的口音,同学不带恶意地笑话过他的口音难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导致他更不愿意开口向陌生人求救。
“滴”一声刷卡音响后,有人站出来替他解了围。
他转头看去,是排在他后面的一位男同学,大方地对窘迫的他说:“我请你,不用还了。”
这个人就是沈皓。
尽管后来沈皓告诉他,当时只是等得不耐烦了才帮他刷卡,但他心里一直感激。
再后来,他与沈皓开始交往、同居,他给沈皓买过很多次粥,也亲手煮过很多次粥,但沈皓喝的次数屈指可数,时常嫌味道太淡,嫌他不会做其他早饭。
沈皓是个喜欢新鲜刺激的人,就和爱玩游戏的骆恺南一样。
他们家境尚可,从小没吃过多大苦,被家人捧在手心,以至于有点儿自我主义,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对的,不懂别人的难处。
不过,骆恺南与沈皓还是有许多区别的。
比如,沈皓从来不会给他买早饭、不会给他盖被子、也不会在生气时克制自己的脾气……
总之缺点很多。
他当然知道沈皓不是个好男友,甚至算不上一个好人,可那些年,他实在太需要被接纳了。
错误的人出现在了正确的时候,就如同守着酸桃树结出水蜜桃的痴人,怀着期盼,迎来一场空欢喜。
他并非痴人,只是不相信自己离开了酸桃,就能遇到蜜桃。
与其一无所有,不如退而求次。
“来听课,好不好?”
骆恺南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公寓,一头扎进书房,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扔到一旁,然后在台式机上打开了刚才在办公室玩的游戏。
从下午两点心无旁骛地奋战到晚上八点,直到胃部发出强烈抗议,他才从满屏的代码中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