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海岳:“不是,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的?
他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校长事务繁忙,鲜少与一线教师直接接触,他工作三四年,与骆校面对面交流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况且他最近没有参与重要项目,也没取得突出成就,骆校找他干嘛呢?
詹子延越想越不安,试探着问:“您知道骆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章老师?”
他俩已经走到了校长室的楼下,章海岳短暂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他:“你给学校录的祝福视频,底下有人评论,自称是你初中同学,说了些你的私事。”
詹子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章海岳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账号负责人发现后第一时间就删了,免得有学生大肆宣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看到的人应该不多。但……负责人是校长办公室的,估计对骆校说了。”
詹子延咽了口唾沫,心率纷乱:“评论说了什么?您看见了吗?”
章海岳顿了顿:“说了你的性取向,和离家出走的原因。”
“他们乱说的。”詹子延飞快地否认,冷静地走进主楼,“我去对骆校说清楚就行了。”
章海岳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小詹,你等等。”
詹子延回头,看见章海岳神色为难,犹豫了片刻,叹气道:“小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詹子延僵在原地,保持着生硬的转身姿势,一动不动。
“你还记得你读研的时候,有次发烧没来上课吗?”
詹子延想了想,记起来了。
那时他已经不干洗碗跑腿这些廉价的体力工作了,由于看书多,所以给各种平台投稿自己的书评、散文、随笔等,有很多编辑收,经常能月入过万。
时间长了,就有编辑直接找他约稿,好处是钱多,坏处是有截稿期限。
某段时间,他实在难以兼顾校内校外,累到发烧,在租住的地下室昏迷了一天。
章海岳注意到他没请假就缺勤,觉得不对劲,上门家访,这才把他送去医院治疗。
所以先前叶颖慧缺勤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去家访。
但他不知道章海岳为什么要在此时提起这件事,于是问:“记得,怎么了?”
章海岳:“当时发现你没来上课,我先是问其他同学,他们说你没住宿舍,不清楚,我接着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然后我就问辅导员要来了你家里的电话。”
詹子延缓缓睁大眼。
他入学时填的是真实号码,他一直记得那串数字,但他离家之后多年未曾打过,不知道家里的电话机拆了没,毕竟现在都用手机了。
“然后呢……有人接了吗?”
“接了,但不是你父母接的。”
詹子延露出了一瞬的迷茫。
章海岳便知道他至今不知晓此事,迟疑半秒,残忍地说出了真相:“是你弟弟,你父母在你走后……又生了一个。”
詹子延听完,单薄的身形晃了晃。
“……我弟弟?”
“嗯。”
他竟然……有个弟弟?
心上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绽出一大片血花。
一切都变得荒诞可笑,同时又变得那么合情合理。
他离家后,不止一次困惑过,父母再嫌弃他,也只有他一个孩子,既然知道他的下落,为何从不来寻他?也曾幻想过,如果将来需要养老,父母会不会最终对他道歉,恳求他的原谅?
他未必会原谅,可他真的很需要那一声道歉。
原来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早已被彻彻底底地遗弃。
章海岳扶住他,说都说了,干脆统统告诉他:“我让你弟喊你父亲接电话,这才知道你离家求学的真正原因……”
“我无意间得知此事,心里很过意不去,怕旧事重提让你伤心难堪,就一直瞒到现在。”
“但是你看,没有什么事能瞒一辈子的,小詹。假如一会儿骆校问起,你就老实说,骆校没那么保守,不会辞退你的,知道吗?”
詹子延似乎听进去了,表情渐渐恢复如初,与平时一样镇定,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帮我保密到现在,章老师。”
章海岳松了口气,拍拍他后背:“没事,那你上去吧,骆校说只想和你谈谈,我就陪你到这儿了,一个人能应付吧?”
“嗯,可以的。”
章海岳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他两眼,确定他进了楼,才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詹子延坐电梯上到三楼,在走廊上遇到了几名老师,互相打了招呼,大家对他的态度与往日无异。
晋大的老师和学生都挺八卦的,上回他承认自己恋爱了,加上高旭的大嘴巴一喊,当天放学时,连校门口的保安都笑眯眯地问他:“詹老师,什么时候能吃到您的喜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