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母亲的弱小白狰露出爪牙,试图跟他同归于尽。
而他伸手按住了白狰的肩膀,轻声叹息道:“我的孩子跟你?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许多当时?的白狰看不懂的神色,“他已?经不能长大?了,我没有杀你?的意思,也没有参加围捕你?母亲的行动?,你?跟我走吧,至少,你?可以?在我们身边长大?。”
长大?后的白狰捂着胸口,那里放着母亲给他串的贝壳,他听着宛如他当年一般年纪的犬妖的嘶吼,不知?不觉地深深陷入了回?忆中。
母亲,我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呢?
白狰最终没有回答犬妖的?问题, 他低着头,在所有妖物的视线中匆匆地离开了这场审判。
锋芒在背,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这滋味。
弱小的妖物想要寻求一个强大的?庇护, 他们?来到十?万大山深处后,曾被陶玉置于翅下, 他是如?白狰的?母亲一般强大的?存在, 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几只活过数千年的?妖物。
可陶玉在衰败。
他与白狰母亲不是同一种类的妖物,他的?力量更?为强大,但他的?生命却快要走到尽头了。
被陶玉所庇护的?妖物们?开始惶恐, 十?万大山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栖息地,如?果失去了陶玉,他们?会不会陷入新的?逃亡中, 那么这个世界中,究竟还有哪一处是他们?的?落脚地,还有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让他们?苟延残喘。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比如?说,身上流淌着最为强大那几?只妖物的?血脉的?白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他进行审判,陶玉也曾无数次与白狰沟通过,十?万大山中的?妖物,都期盼着白狰能像陶玉一样,能够继续的?守护着山中的?妖物,与人类划清界限,永远的?站在自?己的?同类这一边。
可白狰心中, 他永远还是那个愚蠢、弱小、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妖物, 他与陶玉一起从人类手中救下许多同类, 但这不代?表他就与陶玉是一类人了。
白狰漫无目的?的?走在森林中, 思绪飞出去很远,忽而,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半边身子掩在大树后的?那人。
陶玉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此时他是人形,虽然依旧高大强壮,可他两边的?鬓发已经?花白,俊美到有些邪气的?面庞上也隐隐有了些纹路。
他带着歉意?地开口道:“我方?才才醒来,不知道獠漾假借我的?名义?将你叫走,对不住。”
獠漾从白狰身后的?阴影中显出了原形,她秀丽的?大眼中充满了不同意?,她轻声道:“您应该好好休息。”
陶玉苦笑道:“我若再好好休息,恐怕你们?就要将白狰逼死了,要我说,之前玩那套陶玉遇袭,妖物群龙无首,只等白狰登基,带领十?万大山中所有幼小妖物的?把戏也没甚必要,有些事情真?不必强求。”
獠漾不甘地回首看了一眼白狰,悦耳的?声音中带着许多遗憾:“可是等到您陨落的?那一天,这林中的?妖物们?,应该何去何从呢。”
陶玉宽容地笑了笑,安慰道:“之前如?何生存,之后就如?何生存,若是你们?中突然诞生了比白狰、比我更?强的?妖物,而他又恰巧愿意?继续承担这份重任呢?”
獠漾闻言,轻叹道:“您总是这样乐观。”
陶玉摇摇头:“我活了这么久了,好几?次都觉得?我们?这一族,就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可你们?这些小辈们?,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在我眼前吗,总归离我死去还有些时间,若是白狰又想通了呢?或者,白狰仍旧倔得?像块破石头,但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变数,不需要哪个妖物再站出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所有同类都能再次获得?自?由呢?”
陶玉说着若有所指的?话,那双一黑一蓝的?异瞳中闪耀着洞察世事的?光芒。
白狰面无表情地回望着陶玉。
他们?之间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东西在流淌着,让旁观的?獠漾生出许多疑惑。
獠漾迟疑地问道:“您说的?变数,是指那个女人吗?”
“獠漾。”白狰给?了她一个阴冷的?眼神,“妖物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你之前所作所为,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今后,不要再擅做主张了。”
“事不过三,请你记住。”
獠漾有些受到了惊吓,慌乱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陶玉。
陶玉却仍是满脸笑意?,甚至此刻他笑得?更?深了一些,他挑起眉梢,做出无可奈何地模样来,无奈道:“你听到了,白狰真?的?生气了,你要是再惹到他,我是不会管你啦,你啊,还是好好跟白狰道歉才好啊。”
獠漾闻言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她那优雅的?鹿首,真?挚地说道:“陶玉说的?对,我应该跟你道歉,白狰,对不起。”
獠漾是一种自?尊心格外强大的?鹿妖,对于认定的?事情,她们?几?乎从不认错,哪怕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獠漾说完,可能是觉得?十?分羞愧,便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阴影中。
陶玉并未在意?她这宛如?负气一般的?举动,他眯了眯眼,温和?地笑道:“好了,你莫要跟她置气,你知道的?,暗影鹿们?总是这样死脑筋,我回头会再好好跟她沟通的?,这样的?事情,下次不会再出现了。”
白狰看着他眼角细细的?纹路,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再随着悟虚一家人来到十?万大山深处的?这林中后,陶玉便在幼小的?白狰一次偷偷躲在树洞中思念母亲时发现了他。
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曾替代?了白狰心中母亲的?位置,悟虚带走了他,让他平安长大,但悟虚并不是妖,白狰与悟虚之间的?距离比他们?曾想象过的?更?大,更?多的?时候,在白狰年少彷徨的?时候,是陶玉向他伸出了手,就像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找到树洞中瑟缩成一团的?白狰,朝他伸出手一般。
可白狰终究不是陶玉,他们?是不一样的?妖物,应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对不起。”白狰喃喃道。
陶玉失笑,宽容地道:“白狰,若是你母亲还在世,就獠漾今天的?做法,我早就被她找上门来抽耳光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孩子。”他定定地看着白狰,像是透过他,在注视许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你应该去做任何你想要去做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陶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补充道:“替我向悟虚、晏华还有那个孩子问好。”
随即便消失在白狰的?视线中。
白狰茫然地看着陶玉消失的?地方?,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慢慢地走回了恶人谷中,忘了自?己未曾给?荣宝带上探险过后应该有的?纪念品,恐怕会让他不快,也未曾防备什么,因此在穿过幼年时踏入陷阱的?幻境的?那一刹那,一座肉山便从天而降,砸在白狰的?胸口,将他毫无防备地的?瞬间击倒在地。
白狰顺势瘫在地上,闭上了眼,打算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也不错。
他听到荣宝慌张地声音从脸上传来道:“周灵姐姐都怪你!你说让我给?白狰哥哥一个爱的?抱抱!现在他要被我抱死了诶!怎么办?!”
周灵尴尬地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不会吧,白狰这么脆弱吗。”
然后白狰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从他眼前扫过,有点痒痒的?,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