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手碰到冥海珍珠的那一霎那,这个世?界像是静止了,周灵感到?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 无数撕扯着的光点与线段刺啦刺啦地从她眼前划过,那好像是时间,又像是超出?世界的另一方宇宙的残点。
周灵眼中的一切忽而变了形状, 失去了形状,所有人的身躯都像是许多?噪点在?跃动,时间中力量的轨迹无比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不再是她,她的手触碰到?“她”的残骸,周灵又进?入了曾经见证过的那段记忆中。
在?“她”陨落之后,意识与星星融为一体,他们即将要一起度过最为漫长的时间。虽然时间对?“她”而言只?是一本任她翻阅的书,可“她”欣然放弃了翻阅这本书的力量,选择任由时间随着命定的轨迹继续朝前行。
生或者死,对?低等级的生灵来说是一段无法回头的单程, 却只?是“她”无数念头中的一个。
“她”一向是“祂们”之中最为仁慈的那一个, 选择陨落, 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力量, 弥散于整个星星之上。
“她”心中光明的一面,化作了混沌, 黑暗的那一面,化作了恶念。
而有一部分的“她”,在?与这颗星星碰撞后变成了有形的躯体,散落在?了星星的表面。
那是神的血肉。
天赐的血肉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在?濒死之际将那血肉吞噬入腹。
神的血肉于蝼蚁来说是难以言喻的力量之源,仅凭残留的一点对?时间的控制,蝼蚁从即将死亡的前一页挣扎着翻了回去。
然后此界诞生了第?一个灵物。
灵物欣喜若狂,认为至高无上的神选中了他,他就是此界第?一个超凡脱俗的存在?。
可他并不知道,神的血肉降临在?世?界上的诸多?角落。
许多?像尘埃一般的蝼蚁们,按捺不住灵魂深处的扭曲渴望,狂喜着分食了神的血肉。
“她”是仁慈的,蝼蚁们感激涕零“她”的慈悲。“她”留下了血肉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却没有禁制蝼蚁们使用这份力量。
无数的岁月从周灵的脑海中走过,她的双眼一片漆黑,眼白消失殆尽,静静地高悬在?空中,在?她的意识深处,醒来的祂正在?狂躁地进?食。
她变成了祂汲取力量的甬道,无尽的原始之初的力量,此界留下最后神的血肉,正通过她的躯体,朝向祂所在?之处涌去。
在?超出?意识之外的地方,她感到?自己与祂通过一个狭窄的、潮湿的甬道相连接。祂所需要的养分源源不断地经过自己奔腾向虚无之地而去。
在?来到?此界后的第?一次,周灵忽然明白了“孕器”的含义。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黑色从她的眼眸中消褪,这个世?界在?周灵眼中变得不同起来。她仿佛能看到?所有存在?背后的意义,看到?所有生灵体内一呼一吸之间力量的流淌。
冥海珍珠在?她手中变成虚无,她颔首看到?了身下极尽失态的灵物们。
净水高高束起的头发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披散了下来,她瘫坐在?地,面色潮红,痴狂地看着周灵。净水身后,是所有她的门人。
在?无极宗所有的门人眼前,他们宗门自上古传下的镇门圣物,亘古宇宙中唯一的存在?,在?周灵的手中化为了齑粉。
可他们只?能静静地看着,无法言语,无法动弹,每个人的面容上都是巨大的恐惧降临时扭曲而成的模样,他们的眼睛看着周灵,似乎看到?了周灵体内那还未曾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巢穴中的巨大、庞大、目光不能看到?尽头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们,他们的血肉在?狂喜地回应着,在?血管里欢快地扭曲着,所有人的身体上都怪异地出?现了一个个鼓包,像是某种虫类正在?从卵中孵化。
前一天还高高在?上的灵物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涌哀嚎着,容颜扭曲,涕泗横流。可惜无极岛上并没有一丝灰尘,他们正在?遭受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楚,却无法用黄土涂满面容来保全最后一丝的尊严。
岛上只?剩下了唯二站立的生灵,周灵与白狰。
白狰四肢僵硬,脸色惨白,但却比满地打滚毫无尊严的灵物们好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靠近了周灵,小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
周灵听?得到?,但她无法回答。这一次,祂得到?的力量格外的多?,陷入沉睡的时间也格外漫长。
在?更为强大的祂的阴影之下,周灵的意识与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她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
她的身体僵直着,被迫见证了所有灵物的朝拜。
直到?白狰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一碰她的肩膀。
被此界本来的存在?所触碰,终于让周灵的意识重新建立起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她终于再次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汹涌而来的无力感顷刻间占据了周灵,她只?能在?白狰的帮忙下,艰难的爬上了他的背。
不用周灵再多?说一句,白狰头也没有回,背负着接近失去意识边缘的周灵来到?了他们进?入无极岛的那个小村庄。
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阻挡,自由地离开?了这个沉于海底的岛屿。
没有再次回到?人鱼的地盘,没有与鲤娜解释一句,白狰带着周灵,一路向北,离开?了大海。
他跑得这样快,却又奇迹般地纹丝不动,周灵像是睡在?一块柔软温暖的毛毯上,像是回到?了曾经具有无与伦比安全感的世?界中,她安心地失去了意识。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在?白狰的看护下安睡了。
再次睁开?眼时,周灵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满天的星空,她身下又垫着软和?的褥子,盖着一床极其暄软的毯子,耳边是柴火燃烧发出?来的哔剥声。
她想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或者再昏迷一会儿,可白狰像是一直观察着她的动静一般,在?周灵睁眼的那一瞬间便出?声道:“还好吗?”
“我还好。”
周灵懒洋洋的,全身像是泡在?一泉温水中,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白狰嗯了一声,像是看出?了她并不太想说话,虽然心中仍然存有许多?疑问,可他只?是转身安静地烤着火堆旁的一只?野兔。野兔的外皮已经被烤的焦脆,正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很能代替白狰诉说心中剩下的担忧。
烤肉的香味不住地往周灵鼻子里钻,她忽而觉得自己腹中实?在?是饥饿,这个自从她引气入体后便消失了的感觉时隔多?年再次出?现了。
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看着白狰手中的野兔发着呆。半响,他们同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