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天光大亮,院子里才安静下来,不过院中摆放的装着首饰钗环、云锦绸缎的十几口大大小小的箱子——殿下为回门备下的礼,着实令人吃惊。
六殿下这等费心费力,还不是爱屋及乌?
怎么瞧怎么看,六殿下体贴皇子妃的心都不比公孙冀差。
元月冷冷一笑:“旁人稀罕,我却不稀罕。”
再次碰壁,缀锦后悔万分,才刚说不喜欢人称她皇子妃,这会儿自己又喊了遍……
这不火上浇油呢吗?
“不稀罕什么?”
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元月睇了眼来人,表情缓和了些,欠身问:“殿下来做什么?”
缀锦跟着施礼,杜阙一向不甚在意这些虚礼,摆手示意缀锦不必拘礼,随即自顾自踱了两圈儿步,眼神也漫无目的地于各处流连。
忽地,杜阙的目光有了焦点:“阿月,我帮你别簪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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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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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捧着金灿灿的头面,噙着浅笑立在元月身后。
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上绣丝丝云纹,腰间别一根玉带,侧方缀着块儿玉佩,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位光风霁月的贵公子。
元月不着痕迹移开视线,抿唇不语,惹得杜阙心急难耐。
“阿月,行吗?”他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他摆出这副低声下气的姿态,是吃准了她心软,经不住多说两句便应了吗?
元月冷笑,这回她偏不顺他的意。
“缀锦,什么时辰了?”非但不应,还要刻意晾着他。
“卯正三刻了。”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缀锦自觉敛眉低目,不大不小答。
元月转过身子,瞥瞥床上安然躺着的华服:“替我更衣吧。”旋即,睨了眼杜阙手里的金步摇。
毫无疑问,杜阙听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然,杜阙并非一个轻言放弃之人,一呼一吸间,心头的落寞一扫而空,他含笑道:“缀锦,你退下,此处有我就好。”
缀锦陷入两难境地,目光频频来往于相对无言的二人身上,瞳仁中写满了无助。
“缀锦,更衣。“不服输的种子自出生那日起就在元月的骨血里埋下了,历经十六载的滋养,早长成了苍天大树,不可撼动。
杜阙挑眉道:“去府外等候,我们稍后到。”
“我们”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元月胸中郁闷,切着后槽牙瞪了他片刻,看他仍春风满面,自觉无趣,遂别过脸,闷声道:“罢了,殿下好容易来了雅兴,我何必做那个扫兴的。”
闻言,缀锦心下有了计较,低着脖子关门去了。
她自负气转过脸,浑然不觉杜阙靠近,是以杜阙将步摇别到发髻之时,浑身又痒又麻,一面发笑一面躲:“别,痒得慌……”
比起疼,她更怕痒,偏生杜阙心细,认识没几日就发觉了这个弱点,儿时没少捉弄过她:不是趁她在树荫底下打盹时拿草叶拨弄她的头发,便是偷偷抱来其生母高美人养的小猫塞给她,要她逗着玩。
那猫儿不过两个月大,正是贪玩的时候,她一接到怀里,猫儿立即抓着衣裳往肩头上爬,拦也拦不住。
小猫儿亲人,一直用头蹭她的后颈,引得她嬉笑不止,急叫杜阙把猫儿捉下来。
杜阙捧腹笑够了,这才不紧不慢给她解了围。
许是他们闹得太大声,没多时高美人身边的李嬷嬷丧着一张脸寻了过来,二话没说一把夺过躺在杜阙怀里伸爪子的猫儿,并狠狠剜了眼杜阙,然后强堆笑脸告诉她,高美人找杜阙有话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要她趁天明儿赶紧回家。
杜阙并未多言,冲她笑着点了点头,随李嬷嬷渐渐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猝不及防忆起往昔,笑意直接僵在脸上,原来她和杜阙之间曾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铜镜在前,将元月神色的转变映得一清二楚,杜阙恍觉心口酸涩异常,低声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稍微撩拨一下,便露了破绽。”
有时他倒希望她不那么单纯就好了,或许她会愿意藏起瞳底的嫌恶,骗一骗他。
元月如鲠在喉,杜阙也没了兴致,一时二人相顾无言。
与此同时,皇子府外。
杜阙的贴身小厮曹平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急得抓耳挠腮,远见缀锦迎面过来,马鞭都不及收,随便攥到手心迎上去打听情况。
缀锦忙把里面的事说了,曹平却越发沉不住气了,用力踱了两下脚,嘴里念叨:“万一误了时辰,宫里那位又该给殿下小鞋穿了……这可怎生是好?”
缀锦听得真切,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都说六殿下不受宫里人待见,她只道一个皇子能不受待见到哪儿去?
听了曹平这番话,缀锦恍然大悟,难怪昨儿殿下大婚,皇上皇后都称病没露面,甚至殿下的生母高美人也只嘱咐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匆匆回宫了。
结果那厢方丢了脸面,回房又在皇子妃面前碰了壁……难为六殿下不显山不露水的,既笑脸相迎陪好了宾客,又和声和气地给皇子妃让出卧房,独自在书房那席矮塌上将就了一夜。
缀锦轻叹一声,安抚曹平:“别急,我这就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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