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肌肤之亲”,元月愤恨不平的心已麻木不堪,面对他一次次的挑衅,只是笑一笑便算了,反唇相讥的精神,她提不起来。
“太子妃要你我同去看望七皇子,明儿你能抽出空来吧。”她自然地转开话题,“抽不出来也无用,是皇后娘娘嘱咐太子妃转告我的,你没得选。”
“没得选”三个字是在说他,其实也是在自嘲。
因“没得选”,而与他成婚;
因“没得选”,而无法任性一回,就此离他远远的,各自再无瓜葛。
幸而这条命对他很是要紧,否则这六皇子府,她当真一日也不能呆了。
杜阙“嗤”的一笑,移目遥望东边的天空,那是七皇子府的方向:“既是皇后的意思,我自是得照办的。再说,也是时候去看看七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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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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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杜阙、元月如约前往七皇子府。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元月只好勉强自己假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平和样子,与杜阙同乘一车直往目的地去。
七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隔着几条街,路上得花不少功夫,而杜阙则趁机行起不齿之举,不仅逼她到他身旁落座,还时不时拿些不入耳的浑话来逗弄她。
她忍无可忍恼怒斥骂,他便仗着身板高力气大的优势将她压到角落羞辱一番,末了又阴笑着说当年她如何如何狠心绝情。她侧过脸不听,他则故技重施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过来。相对不过片刻,复欺上来啃咬。
如此反复几遭,她禁不住艰难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到他胸前含怒威胁,他却勾勾唇,反握住她的手一面把刀刃往肉里推,一面道:“阿月怎的又忘了我的话呢?”
僵持良久,她冷冷一笑,夺出刀刃欲往脖子上横,他眼疾手快,将刀抢去,随手一掷:“杀我可以,你想寻死,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失了武器,气势瞬间矮了一截,默默抬袖用力擦了几下嘴唇后,侧过身子瞑目养神。
须臾,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只当是他良心发现收了折辱自己的心思坐到对面去了,不料攥拳状的手忽然爬上一片温度,几乎嵌在皮肤里的指甲一点点被掰开,紧接着涩涩的、凉凉的触感印在掌心。
“藏好了,待会儿别给外人发现了。”杜阙夹带着轻笑缓缓道。
张目低头,匕首安安稳稳躺在手心,而他,面对自己而坐,眉眼蕴笑,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场景只是错觉。
好不容易消停,若再做纠缠,吃亏的还是自己。元月敛起满身锋芒,收刀入鞘,依旧将其塞回广袖中,随后朗声询问外面坐着的缀锦:“还有多久能到?”
缀锦答:“快了,转过街角便是。”
她微微放了心,尽量把背贴在壁上,捡起座上的小镜子左右端详,眉眼透出几分嫌恶,从妆奁里挑出口脂往唇上涂了些,方使得唇瓣上的红肿不那么明显。
一炷香后,“七皇子府”四个烫金大字映于眼帘。
府邸外冷冷清清,仅有两个守门人昂首站着,当中一个见六皇子府马车远远驶来,向另一个丢眼色:“好端端的,他怎么来了?”
另一个回头一望,嘴角挂上丝嘲讽,语气甚为不屑:“来做手足情深的戏码呗。”
话语间,马车已在几步之遥外落定,二人互相看一眼对方,默契收住话头。
车身停住,元月无视杜阙,飞快下了车,拿手扶着府邸左侧的石狮子觑眼瞧府内的景象。
“还在闹别扭?”猝不及防的,垂着的手落入一只手中,同时脸颊擦过一道温热的气息,她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欲甩又碍于外人在场,遂按捺住不表,只低声冷笑两声,提步踩上台阶往府里去。
杜阙故意收着力由她带自己进了府。
府里众下人说七皇子近些日子都在东边的会春园养伤,二人便掉头随接引下人向那儿去。
原以为六皇子府已经够气派,然同七皇子府相较竟有些不够看。一道过来,亭台楼阁、树林山水,险些迷花了眼。
元月暗道:怕是只有贵妃之子才能有此殊荣了吧。
小厮引她二人来到一栋两层小楼前站定,冲她二人躬身道:“您二位稍候,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旋即踏入小楼。
人方去,元月便用力抽脱手,顺便向一侧让开两步。
杜阙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微垂着眼看地上洒下来的树荫。
他不舔颜凑来缠磨自己,她万分庆幸,也就不花心思研究个中的古怪了。
小厮未露面,两人便安静等着,谁都不发一语。
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惊破沉寂,元月竖耳聆听,发觉动静正是由二楼传出的,举目观望之时,一个小腿粗细的花瓶揭过窗户正中她的脸砸下来。
紧要关头,有一人飞身上前搂住她的双肩,按住她的后脑勺向自身胸前推去,黑灰色占据了双眼。
“殿下快闪开!”曹平拔腿上前,然而为时已晚,花瓶在杜阙的背上四分五裂。
曹平这一嗓子归于寂静后,天光重新照入元月的世界里。
“殿下!”曹平拔剑出鞘,以身护在杜阙身前,目光上下左右扫射着。
杜阙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刀身,摇了摇头,转而道:“将碎片拔出来即可,旁的无须计较。”
服侍杜阙年常日久,曹平当然了解他说一是一的性格,唯有忍下满心不平,徒手揪出扎在肉里的碎片,后割下一片衣角意欲止血,却被他挥手拒绝:“小伤,不值一提。”
曹平不能如何,便将希望寄托在元月那儿,频频看向元月。
元月轻飘飘错开目光,不做回应。他爱怎么样怎么样,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上去通报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出来,扑将到杜阙跟前磕了三个响头。
“可以上去了么?”杜阙的眼神同他的口吻一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