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唯命是从的他,倒真让元月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把人劝明白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着了地。
并肩回去,一齐用过晚膳,又盯着人重新给他上了药,这才称心如意回了自己的寝宫。
洗漱了正预备歇下,脑袋里灵光一闪,急唤尚未关门出去的缀锦过来:“那会儿曹平送来的那块儿玉可从家带进来了没有?带来的话,立即给我找出来。”
过了几个月,缀锦记忆有些模糊,捏着下巴斜看着屋顶思量了半日,道:“落在家了,您若不着急用,奴婢明儿一早去取来?”
元月若有所思看了阵铺得一丝不苟的被子,露了笑脸道:“正好,明儿我也回家一趟,顺道去瞧瞧赵棠。”
“您可能还不知道呢,赵夫人他们已经搬回卫国公府住了。”思及先前魏氏来给她难堪的不快来,缀锦不由得担心,“那府里的人一个个跟豺狼虎豹似的,没教养,还不好惹,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赶明儿给赵夫人递个话,叫她进宫来陪您叙话岂不好?”
想了想当中的利害关系,元月打消了去卫国公府拜访的念头,不自觉打了个呵欠,一面脱了鞋进被窝,一面说:“且依你的吧。”
缀锦放了心,解了两边的帐幔,用手抚平了,一一吹了蜡烛,关门离去。
翌日,缀锦坐着马车出宫办事,元月也没闲着,早早去太极宫随杜阙一同吃了早饭,亲眼监视着换完了药后,溜达着返回。
才沾上凳子,便听得窗外有人在说笑,凑近一瞧,却是缀锦引着赵棠款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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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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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棠来得恰是时候,元月笑着起身相迎:“特地烦你来一遭,真是对不住。”
赵棠诚惶诚恐,忙道:“娘娘哪里的话。民妇一直有意来面见您,因怕贸然来了,叨扰您养伤,这才耽搁了。听说今儿能进来陪您聊天,民妇高兴得北都找不着了呢。”
元月且不接茬,让她坐了,才开口:“左一个娘娘,右一个民妇的,你不累,我听着也累。我与你年龄相仿,不如就以各自名讳相称吧。”
赵棠受宠若惊,连摇好几下头:“民妇不敢对娘娘不敬。”
她无奈一笑,退一步:“称名道姓的不合适,那便以姐妹称呼,我比你稍长几个月,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唤你一声妹妹,怎么样?”
赵棠万分为难,正踟蹰着,但闻她道:“赵妹妹,听闻你搬回卫国公府住去了?”
人喊自己妹妹,自己再叫娘娘,未免太过扫兴,于是赧然笑回:“嗯。一个多月前,国公爷带着公爹亲自登门找夫君谈了半天的话,大意是给他陪个不是,让他别再计较。他考虑了几天,决定和家里人握手言和,民……我也没意见,就顺水推舟回去了。”
“回去以后,与国公府的人相处得如何?”元月不打马虎眼,直言快语道。
赵棠抿一抿嘴,道:“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有了事也都聚在一起商量,遇上年节也聚在一处吃饭。挺好的。”
主人翁已觉得好,元月一个外人又何必刨根问底的,遂笑道:“那便好。那你父亲那儿可也缓和了?”
赵棠眸光一暗,口吻艰涩:“父亲还是不肯原谅我,这些日子我和夫君去拜访过几次,俱被拒之门外……日子还长,慢慢儿来吧。”
元月微叹,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主要是你们夫妻俩和和睦睦的,至于别的,时间久了,自会淡了的,心里的结也会解开的。”
坐了一个多时辰,该问的该嘱咐的全送出口后,元月目送赵棠离开。
时辰尚早,左右无事可做,便叫碧春等人进来,把东西收拾收拾,要紧的整入箱子里,似不常戴的首饰,不常穿、未穿过的衣裳之类无关紧要的,一应分赠给宫女们。
碧春等人忙得不亦乐乎,元月也没干看着,取出皇后凤印及册封中宫圣旨来,吹去上面所落浮灰,捧在怀中,径直向太极宫去。
道上正巧遇上吴守忠。
“娘娘,您这是……?”装凤印的宝匣太过瞩目,不由吴守忠忽视。
她看了眼怀里,坦坦荡荡道:“趁现在有空,和陛下交割清楚,以免忘了,再三折腾。”
帝后的约定闹得沸沸扬扬,漫说吴守忠,满城上下恐怕无人不知,更无人不为此感到唏嘘。
这段关系的破裂带给吴守忠的,更多的是惋惜,谁都能看出来,陛下非娘娘不可,而娘娘对陛下也的并非无情,可偏偏,分开了。
“容奴才多嘴一句,您与陛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吴守忠忍不住问。
未有迟疑,元月道:“没有了。不论对我还是对他,这都是最佳的选择。”
彼此折磨这么久,早就倦了,各自撒开手,回首看一看,未必不会发现更广阔的世界……何乐而不为呢?
吴守忠无言以对,向后让一步,大大行了个礼:“奴才祝愿娘娘,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元月欣然点头:“承吴总管的吉言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这段小插曲顺利收尾,她继续昂首挺胸朝最终目的地前进。
殿内,光影绰绰,微风徐徐,岁月静好。
元月临窗而立,目光在怡然躺在臂弯之间的两样物什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举步入内。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她背光向前,直到衣边上书案光滑的边缘。
对侧之人顿笔抬眼,眉眼间满是温柔:“你来了。”
他的眼光,自始至终未曾为吴守忠口中晃眼的宝匣停驻片刻。
“不是有庆王、孙世子帮着处理国事吗,怎的奏折堆积了这般多?”元月觉得,宝匣再夺目,却也比不过眼前堆积成山的奏章。本不算大的书案,唯有杜阙手头边空着一小片地方,若非她居于高处,恐难以透过这又高又密的折子找到他的面孔。
杜阙搁了笔,再抬手以适才执笔之手揉了揉眼角,而右手,一直垂在书案之下:“兵燹过后,各地都在整修,事务繁多。我安心躲清静去了,又对得起谁呢。”
元月哑然,抱盒子的手紧了再紧。
他松开按压眉眼的手指,略扬面庞,看着她淡笑不语。
“陛下,”她先一步从对视中撤离,把怀间所放的东西轻放在那小块儿空地,“匣子里装着凤印和你的贴身玉石,还有这册封圣旨,一并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