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妩没吭声。
太子殿下再俊美,再高贵。可他也不是子瑜哥哥啊。
在郦大小姐的眼里,这世间的男子,除了自己家人以外,其余的大概只分为两种:子瑜哥哥,其他男人。
此般模样,便是说一句“一见容谨误终生”也不为过。
只她如今渐渐晓事,不再如往日荒唐任性,不想家人再为自己担心,于是语气轻快地道:“说得好像太子殿下必定会选我为太子妃似的……你们过于担心啦。”
又戏谑地转开话题:“我要去告诉大哥,嫂嫂跟我说太子殿下是个美男子。”
桑瑜连忙拽住她,惶惶求饶:“好妹妹,可千万别跟你大哥说这个。”
她那夫君醋劲极大,今日她不过说了一句“容世子重情重诺,又才比子建,貌若潘安,也难怪央央会倾慕于他,对他念念不忘。”
因着“才比子建,貌若潘安”这几个字,她便被郦殊压着弄了许久,到了给母亲请安时间也不放她走。直到她哀哀求饶说若是晚太多,母亲今后便要恼她了,郦殊才堪堪放过她,她这才来得略晚了。
郦妩嘻嘻一笑:“嫂子放心吧,我与你玩笑的,才不会告诉大哥,免得他又欺负你。”
两人一路说笑,然后在岔路道别,各回各院。
郦妩回到自己院中,自是又沐浴收拾了一番。
因着时间尚早,她先是看琉璃在灯下给她做小衣,又跟玲珑和琥珀琢磨了一番新的膏脂香露方子。
最后三个丫头各忙各的去了之后,郦妩就坐在窗棂前矮几旁,逗弄了一下趴在软垫上刚刚睡醒的狸奴。
她这狸奴全身皮毛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蜷成一团在那里睡觉时,像个雪白的汤圆儿,所以郦妩便给它取名“汤圆”。
汤圆是一只秀气的小白猫。淡紫色的眼眸,鼻头、嘴巴和爪子肉垫都是粉色的,看起来漂亮又娇嫩。性情也慵懒娇气如同郦妩一样,真真是物肖其主。
郦妩揉弄把玩了一番汤圆光滑的皮毛,然后才又重新净手,拿出今日在琳琅阁新买的那匣桃花笺。
矮几上越窑青瓷莲纹香炉里,青烟袅袅,淡香盈鼻。郦妩一袭藕粉色软缎襦裙,跪坐在软垫上,左手捻起一张花笺,右手执着一枝细管羊毫笔。
玛瑙跪坐在一旁,给郦妩磨墨。察觉她白嫩的手指在桃花笺上轻轻抚动着,半晌不落笔,心里有些诧异,便抬头朝郦妩看去。只见她正偏着头,目光望向窗外树梢上的一勾弯月,兀自发呆。
郦妩眼睛望着窗外的月,脑子里却反复想起今日在琳琅阁看到容谨温柔扶着宋莹的模样。
身为国公府千金,郦妩生平从未艳羡过任何人,连宫里的金枝玉叶她都不稀罕,唯独只羡慕宋莹一人。
只因她与子瑜哥哥早早定亲,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世子妃,与他白头偕老,厮守终生。
郦妩收回眸光,提笔蘸了泛着清香的墨汁,在桃花笺上认真地抄写了几行字。然后便怔怔地望着那几行字发呆,直到墨迹干透了,她才亲自捧来她最珍贵的百宝匣,将自己新写的花笺珍而重之地放进去。
而那匣子里,已不知道放了多少张这样的花笺了。
那一匣子,承载收纳的全是少女满满的恋慕与相思。
次日是八月初五,也是永定侯府小侯爷的夫人谢云兰的生辰,便于这日在永定侯府的兰园举办游园会,广发请柬,帖子自然也有郦妩的一份。
这位小侯爷的夫人,尚未出阁还是韩国公府谢家大小姐时,便声名在外。
与郦妩的“艳名”不同,谢云兰是备受称赞的“雅名”。
更让大家心照不宣地是,这位谢大小姐,还是当今太子殿下萧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据传当年太子殿下与谢云兰走得极近,甚至有意娶她作太子妃,而不知道是何原因,谢云兰转头却嫁了永定侯府的小侯爷韩旭。又传太子殿下因此伤心欲绝,自请远走边关历练,至前些日子才回京都。
而太子这次回来的时间也掐得极妙,正好是谢大小姐生辰接近之日。
于是便有人在私下里打赌揣测,此番谢大小姐的生辰宴,太子殿下会不会来。
虽然谢云兰已经出嫁,但此次她的生辰宴是以小侯爷的名义举办的游园会,为的是人多热闹,并不限男客女客,因此大家才有此猜测。
郦妩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打扮完毕,手里捏着那张描了白玉兰花的帖子,想起太子与谢大小姐之间的这段渊源,忽地笑了一下。
琉璃在旁边给她再次理了理披帛,见状问道:“姑娘笑什么?”
郦妩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只在心里暗想:怎么忽然间竟觉得太子殿下与自己颇有点同病相怜之感。
堂堂太子殿下,尊贵至此,居然还娶不到自己倾慕的女子,跟她比起惨来,竟然不遑多让。
连太子殿下这样的天之骄子,在感情上都会失意,她郦妩一个小小女子,在情之一事上无可奈何,似乎也很正常。
如此一想,心头的沉郁竟莫名消散了许多。
又想起今日子瑜哥哥也有可能会带着他的夫人一起参加这场宴会,心里便越发期待起来。
于是郦妩带着还算轻松愉快的心情,去赴了谢云兰的生辰宴会。
谢云兰和小侯爷韩旭亲自在门口迎客,夫妇二人可谓是男才女貌,伉俪情深。
郦妩下了马车进园时,谢云兰朝她柔和地微笑了一下,颔首打了招呼。
谢云兰人如其名,清雅如兰,雍容端庄。
郦妩趁着跟谢云兰寒暄之余,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番。心里暗想,也难怪太子殿下会倾慕谢云兰。毕竟他是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而谢大小姐这样的气质与模样,确实当得起母仪天下。
人们私下里提起谢云兰弃太子而转嫁小侯爷,十分纳闷与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