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殊跟着父亲张罗着府中的人将纳彩之礼全都收入库房后,这才回了自己的书房。
容谨还在书房里面,正坐在窗边的棋盘旁。他一身洁净白袍,广袖低垂,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还捻着一枚黑色棋子,边摩挲着,边垂首琢磨残局。
听到脚步声时,容谨头也未抬,只笑着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郦殊几步走过来,静静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察觉到气氛不对,容谨抬起头,见郦殊神色复杂,忍不住问:“怎么了?”
“宫里来的圣旨……”郦殊缓缓道。“太子殿下选了央央为太子妃。”
容谨摩挲着棋子的手指顿时一滞。
他眼皮微垂,目光落在棋盘中黑黑白白散落的棋子上,半晌都没有吭声。
“子瑜?”
“唔……”容谨手中黑子在棋盘一角落下,似乎刚刚只是因为在思考落棋方向而出神。
尔后,他又重新抬起目光,面色如常,温淡一笑,“太子殿下文武双全,为人沉稳可靠。阿妩嫁给他……挺好的。”
纵然太子妃已经定了下来,但天家礼仪制度,繁复冗杂。等纳吉占卜,礼部最终确定婚期,各部再作准备,离太子大婚还不知需要多久,最快也得明春去了。
不过对于郦妩这个准太子妃来说,迫在眉睫的事情是:她需要在大婚之前,入宫跟着皇后娘娘接受教导,学习规矩,一去就得几个月。
好在只是要求她在中秋之后才入宫跟着皇后娘娘,所以她还有几天时间作准备,不至于太仓促。
即使一切来得太意外,但郦妩是个从来不杞人忧天的性子,颇有点“既来之,则安之”的意味。因而,圣旨一到,整个安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紧张忙碌起来,郦妩反而是最淡然的那个。
而眼前对于郦妩来说,最要紧的事还是为中秋宫宴作准备。
衣裙与首饰是早就提前订做好了的,只待今日去拿。
马车在京都最知名的成衣铺——雅衣坊前停住,郦妩在侍女的牵扶下,下了马车。
宫宴在即,今日的雅衣坊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皆是王亲贵族、达官显贵的家人女眷。
郦妩进去的时候,原本喧闹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今日没有戴帷帽,本就吸引人。更何况,圣旨一下,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样转瞬传遍了整个京都。如今人人皆知安国公府嫡长女郦妩被选为了太子妃。
这会儿,各大茶楼酒肆里,还就此事正聊得热火朝天呢。有艳羡太子得了“第一美人”的,也有羡慕嫉妒郦妩从此扶摇直上,未来贵不可言的。
一夜之间,京都多少男儿垂头丧气,多少贵女芳心碎了一地。
谢云棠便是那个艳羡妒忌郦妩,芳心稀碎的贵女之一。
她看见郦妩走进来时,便瞪起一双美目,几乎要将眼珠子给瞪破了。银牙咬着下唇,哪里还有往日维持的端庄娴雅的样子。
雅衣坊的吴掌柜看见郦妩,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大小姐容色过人,穿什么都好看,他们这雅衣坊声名鹊起说起来还有她的一份功劳。郦大小姐简直就是活字招牌,她穿过的衣裙,戴过的首饰,总能在京都掀起一阵风潮。
可以说,郦妩几乎是每个成衣坊首饰铺的宠儿。每个店铺的掌柜们都翘首盼着她光临。
往日里哪个看到她不得赶紧过来奉承,更何况她的身份如今更加尊贵了。
“郦大小姐的衣裳我们一大早就收好了,正打算您没来的话,小的就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吴掌柜一招手,小二连忙捧来一个精致的衣匣,递给了郦妩的侍女。
郦妩笑着道了谢。
旁边的谢云棠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看到吴掌柜对郦妩阿谀奉承格外优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一旁银牙咬紧:“是我先来的,凭什么先给她?”
这也是个不好得罪的主儿,吴掌柜连忙赔着笑,并呵斥自己的手下:“小许,谢二小姐的衣裳还不赶紧捧上来——!”
小二赶紧风风火火地又将谢云棠的衣匣捧来。
谢云棠却一甩袖子,赌气道:“本姑娘不要了!”
她这一发脾气,吴掌柜的脸顿时就僵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才好。
吴掌柜往日里待郦妩不错,人也白白胖胖的,十分讨喜。见他为难,郦妩瞟了一眼满脸怒容的谢云棠,淡淡道:“明日就是中秋宫宴了,再另寻衣裳可就来不及了。”
谢云棠正是没有契机找郦妩的茬儿,见她开口,立即就将矛头对上了她,“要你多管闲事?别以为你如今……”
她怒气冲冲,火气十足,像是要冲上去跟郦妩干架似的,旁边的孙玉华连忙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吴掌柜趁机上前赔了许多好话,然后又让小二的将衣匣恭敬地奉给谢云棠的侍女。
郦妩懒得搭理突然变得跟泼妇一般的谢云棠,拿了衣裳,转身就带着侍女出了雅衣坊。
“你拽我做什么?!”见郦妩走了,谢云棠冷着脸甩开孙玉华的拉扯。
孙玉华劝道:“她如今可是钦定的太子妃,咱们与她起冲突,没有好下场的。”
“就算她是太子妃又怎样?!太子妃就了不起了吗?”谢云棠说着说着,眼泪却渐渐出来了。
她比谁都稀罕那太子妃位置,更是稀罕太子。嘴里说着太子妃有何了不起,心里却比谁都在意。
谢云棠泪眼婆娑,抬首看着门口方向,望着郦妩远去的马车,伤心又不甘地低喃:“太子殿下……为何会选她?”
在谢云棠的姐姐谢云兰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谢云棠经常跟着姐姐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