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如今,也要与萧衍成婚了。
郦妩在安国公府过了最后一个除夕与新年。
上元节时,又和林婉柔与唐燕如她们开心圆满地告别了自己的未出阁时期。
眼见着春日将临,婚期也越来越近,她的内心也越来越忐忑。
大婚的前两日,宫里派了燕喜嬷嬷来郦府。燕喜嬷嬷是宫中负责嫔妃燕好之事的嬷嬷,也负责教导妃嫔侍寝之事。此番前来,便是教导郦妩与太子大婚同房的事情。
郦妩一边听着燕喜嬷嬷的口头教导,一边瞥着画册。那上面大胆的姿势,豪放的画风,让她羞得耳根通红。
她恍惚间也明白了以往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小时候她也跟许多稚童一样,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为此还追问过明月郡主几次。
明月郡主哪会正经跟她说这个,只编了故事诓她,说是自己一次不小心被花刺扎了手指,血滴入了花蕊中,因此就有郦妩的诞生。
“央央便是娘亲的骨血与花精相融变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生得这么美呢?”
小时候郦妩懵懵懂懂,还信以为真。
后来渐渐大了,看到一些怀有身孕的妇人和新出生的幼童,也囫囵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是从明月郡主肚子里出生的。
但具体怎么来的,怎么生的,她还是一无所知。
此刻听了燕喜嬷嬷的教导和看了这些画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一切都颠覆了她过去的所有认知,令她过于震惊。
原来男女之间成亲,还要做这些亲密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是这样,哥哥与嫂子他们是这样……
那子瑜哥哥和宋莹也是?
她和太子也要???
嘉晟二十七年, 三月初七。
距离当朝皇太子大婚之期,尚有两日。
京郊数十里外的某一处陡峭悬崖上,站着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天高云淡, 微风和煦。
太子萧衍一身墨色绣云纹锦服, 独自立于?崖边。
倏地?, 他纵身一跃, 宽大的袍袖随风而起, 身形仿佛一只巨大而威猛的鹰隼,气势却似御风而行的谪仙, 从天?而降, 缓缓落在谷底,立于?一块被风霜常年侵蚀以致苔藓不生的褐色大石上。
那谷底芳草如茵, 绿树繁茂,鸟语花香。远处风和日丽, 阡陌纵横,屋舍在葱翠树木掩映之中若隐若现, 犹如一片宁静的世外桃源。
萧衍在大石上掀起袍摆,盘腿坐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只颜色深黑, 刻有远古鸟兽纹的陶埙, 放在唇边慢慢吹了?起来。
柔和独特, 低沉悠远的音律在这美景如画的山谷中幽然传开。
不一会儿, 花树繁茂的深处,快速掠来一道灰色人影。
等?到人影近前,才发现那是一位身形瘦长,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
那灰袍老人白须白发, 面容清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却颇具仙风道骨风范。
萧衍停止吹埙,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对着灰袍老人恭敬地?唤了?一声?:“师父。”
那鹤发童颜的灰袍老人点了?点头,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了?萧衍一番,嘴里道:“两年多未见,倒是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儿。”
他语气随意,倒无责怪的意思。
萧衍提气纵身,轻飘飘地?落到老人面前,微笑道:“徒儿三月初九大婚,师父要来喝一杯喜酒么?”
灰袍老人皱眉摆手:“不去不去。你们天?家礼仪繁琐,规矩太多,我这老头子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一脸嫌弃,说话?也毫不客气。
萧衍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
灰袍老人往草地?上一坐,随意地?支着腿搭着手,脸上带了?点笑容,问道:“娶的是那个让你踌躇许久、最终远走边关两年的姑娘?”
萧衍在他不远处也跟着撩袍盘腿坐下,闻言没有吭声?。
“嘿,你这小子,越是长大越是心思深沉,连你师父我都要瞒着了?。”灰袍老人摘下一片草叶,夹在两指之间,随手一甩,草叶便带着削铁断金的浩瀚劲势,向?萧衍激射而去。
萧衍抬手,轻轻巧巧地?用手指夹住,手腕一转,将那草叶在指尖轻轻一捻,揉碎成汁。
他掸了?掸长指,微微垂眼,鼻骨挺直,唇边带着一丝轻浅笑意:“不是什么光彩的心思,不想说。”
“你啊你啊。种?的什么因,结得什么果,反正都是你自己尝,为师我也管不了?。”
灰袍老人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他起身,飘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飘了?回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拎了?一坛酒和两个粗陶酒碗。
他依旧席地?而坐,伸手将其中一个酒碗递给?萧衍,然后拍掉酒坛上的泥封,将自己和萧衍的酒碗里倒满琥珀色的酒液,顿时?浓郁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四?溢散开。
“来来来,这是为师收你为徒那天?,在院中桃花树下埋下的女儿红。虽说没有十?八年吧,但也差不离了?。今日正好拿出来喝,提前祝我徒儿夫妇同心,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