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宇文承朝看着秦逍,忽然笑道:“你对唐蓉如此关心,是否喜欢上她?”
秦逍脸上一热,心想这些私事自然不好告诉你,只是呵呵一笑。
“虽然年岁有些差距……!”宇文承朝微一沉吟,才道:“不过她也算是自己人,样貌也十分出众,你若真的喜欢,我可以和白掌柜说一声。据我所知,唐蓉还没有婚配,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由我出面,白掌柜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我就当做你们的媒人如何?”
秦逍倒想不到宇文承朝如此干脆。
不过他很清楚,唐蓉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宇文承朝出面,白掌柜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也一定会劝说唐蓉,如此一来,却会给唐蓉带去极大的压力,毕竟白掌柜亲自提起亲事,唐蓉即使不愿意,也不好违背白掌柜的心意。
如果唐蓉知道是自己通过宇文承朝去说亲,那么很可能让唐蓉心里不舒服。
秦逍心中明白,就算真的有一天娶到唐蓉,那也不需要通过别人之手,自己与唐蓉若有缘分,两人终究能走在一起,若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秦逍并非鲁莽之人。
他对唐蓉心存爱慕之意,但因为寒疾之故,对唐蓉的身世很是疑惑,在没有弄清楚唐蓉的身世之前,亦觉得这时候与唐蓉走在一起实在有些不合适。
“多谢大公子,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来办。”秦逍拱手谢过。
宇文承朝含笑点头道:“媒妁之言,也是对闺房之女。唐蓉跟随白掌柜多年,精明能干,绝非那些闺阁女子能够相提并论,若以媒妁之言促成此事,反倒显得下乘了。你智慧过人,能言善辩,假以时日,自能夺得唐蓉的芳心。”抬头看了看夜空,喃喃道:“我现在担心的是纳律生哥。”
兀陀阴云
“纳律生哥?”
宇文承朝道:“乞伏善这次图谋夺取汗位,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背后必然有纳律生哥的身影。”
秦逍道:“纳律生哥想要除掉白狼王,乞伏善要夺取汗位,这两人确实是臭气相投。”
“兀陀八部,除了纳律生哥外,其他七大部族的汗位虽然都不归纳律生哥管,但兀陀天可汗毕竟是兀陀之尊。”宇文承朝缓缓道:“他对各部大汗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各部大汗的继承,如果没有他的支持,也是件麻烦事情,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由各部自己决定,纳律生哥等到确定人选出来,到时候只需封赐便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顿了顿,才道:“不过天可汗一直都有分配权,征服的土地和劫掠来的财物,那都是归天可汗来分赏,所以各部也从来不敢得罪天可汗,而且纳律部是兀陀最强的部落,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都是其他各部远不能及,与纳律一族为敌,日子总是不好过。”
秦逍道:“大公子,我听说纳律生哥的汗位来路不正,不知是真是假?”
“这就说不清楚了。”宇文承朝轻声道:“其实纳律生哥与乞伏善很有些相像。二人都是汗王的兄弟,也都是战功赫赫,而且野心勃勃,不过最终的结果却不一样。”
队伍在夜色之中,宛若阴兵。
“据传先代天可汗也是突然患病,尔后纳律生哥代行国事,不过几个月,天可汗便过世。”宇文承朝道:“纳律生哥手掌大权,召集七部可汗召开大会,拿出了先代可汗的遗命,由他继任天可汗之位。这事情虽然蹊跷,但各部可汗并不愿意与纳律生哥为敌,而且诸部可汗对纳律生哥还是颇为认可,所以都对纳律生哥宣誓效忠。纳律生哥称汗之后,虽然也有流言说先代天可汗是被他所害,但他带着各部向西部扩张,攻灭了数国,各部都获得了大大的好处,流言也就消失,对他也都是十分支持。”
“不过听说纳律生哥对西陵一直虎视眈眈?”
“不错。”宇文承朝道:“十几年前兀陀破关入西陵,据传就是纳律生哥一群人怂恿先代天可汗所致。兀陀人控制昆仑关后,一直都是对西陵存有觊觎之心。那一战失利之后,并没有打消他们吞并西陵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先代天可汗立下的誓言,他们才无可奈何。”冷笑道:“先代天可汗如果真的是被害,那道誓言便是原因之一。”
“纳律生哥害死天可汗,就是想要结束誓言。”秦逍道。
宇文承朝颔首道:“先代天可汗当时也不过四十多岁,身体强壮,大唐知道兀陀人不可能断绝对西陵的觊觎之心,当时天可汗立誓有生之年兀陀铁骑不再踏足西陵半步,那时候朝廷觉得天可汗至少还能活上二三十年,有二三十年时间做准备,足以应对兀陀人的东进。只是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十几年,纳律生哥便坐上了汗位,如此一来,西陵的形势也就紧迫起来。”
秦逍苦笑道:“如果真的全力备战,十几年时间也足以将西陵打造成铜墙铁壁,现在的西陵,似乎比当年强不了多少。”
宇文承朝看了秦逍一眼,也是苦笑道:“你说的没有错。”
秦逍当然清楚,兀陀之乱后,西陵就成了大唐名义上的疆域,实际的控制权却在以三姓大族为代表的西陵门阀手中,西陵实际上已经被切割成三部分,三姓各占一片土地。
朝廷无法控制西陵,三姓为各自的利益将西陵瓜分,这样分裂的西陵,莫说强盛,便是与兀陀之乱前的境况都无法相比。
兀陀之乱前,西陵门阀虽然实力不弱,但整个西陵还是在大唐的控制之下,西陵都护府对西陵拥有着极大的控制权,而且还有唐军驻守西陵,西陵的赋税直接缴纳入朝廷。
西陵三姓在兀陀之乱中,一度坐山观虎斗,直到与朝廷达成了协议,这才提供钱粮人力,兀陀人撤走之后,唐军也从西陵撤军,虽然保留了都护府,还有各郡的都尉府,但也只是成为朝廷留在西陵的耳目,西陵已完全成为西陵门阀口中的蛋糕。
秦逍和宇文承朝心里都很清楚,由于西陵和朝廷互相掣肘约束,西陵根本没有任何抵御兀陀人进攻的准备,三大门阀虽然都有精锐的私家骑兵,但加起来也不到三千人,这样的实力在强大的兀陀铁骑面前,就是在是孱弱不堪。
即使可以在短时间内招募大批的壮丁,但从无经过训练的壮丁,一旦面对凶悍的兀陀人,根本无法抵挡住他们的弯刀。
一旦兀陀再次进攻西陵,西陵的指望,就只能是从关内赶来救援的唐军。
朝廷对兀陀人当然也是始终存着戒备之心,为此黑羽将军坐镇界北府,那是嘉峪关内的一道屏障,一旦西陵有变,也是最快可以出兵的地方。
朝廷确实在提防西陵有变,但西陵这十几年来,至少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提防兀陀人卷土重来的准备。
“纳律生哥近些年一直在西边动作。”宇文承朝肃然道:“白虎部落驻守在兀陀汗国东边,一直都是安然无事,但这一次纳律生哥在背后支持乞伏善篡夺汗位,这就已经表明他开始将目光投向了东边。”
秦逍皱眉道:“难道他真的准备攻入西陵?”
“至少这些年他一直在做准备。”宇文承朝冷笑道:“纳律生哥称汗后,对西边用兵,这让许多人错以为纳律生哥不敢东进,是准备向西扩张。可是也有人看出来,纳律生哥真正的意图,就是为东进做准备。”
秦逍脸色更是凝重。
他在西陵长大,对那片土地有着太深的感情。
他心里清楚,刀兵一起,生灵涂炭,受苦的只能是西陵的百姓。
兀陀人一旦入关,即使黑羽将军带着他的兵马出关救援,但西陵沦为两国的战场,势必会有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样血腥凄惨的场景,秦逍绝对不想见到。
“西进灭国,让纳律生哥声望日盛,而且也收服了兀陀汗国的人心。”宇文承朝轻声道:“西域诸国被兀陀人连灭数国,胆战心惊,以后兀陀人若是东进,西域诸国也就绝不敢在兀陀汗国背后做动作。收买了人心,震慑了后方,你觉得纳律生哥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什么?”
边上胖鱼等人一直都是默不作声,此时胖鱼终于道:“兀陀人恩怨分明,对他们有恩,他们确实会报答,可是若有仇,他们也终会报复。当年兀陀汗王被黑羽将军雪夜生擒,十万铁骑铩羽而归,这对兀陀汗王和整个兀陀汗国来说,那都是奇耻大辱。他们一直在等机会报复,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兀陀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卷土重来,只是那时候都觉得三十年内兀陀人不敢轻举妄动,但事实上,兀陀人已经开始有了报复的迹象。”
“如果这次乞伏善成功篡夺汗位,那么兀陀对西陵用兵就不远了。”宇文承朝看着秦逍:“所以这次你立下的功劳,不只是救了白掌柜,也是救了西陵。经此一事,白狼王更会与纳律生哥水火不容,更不可能遵从纳律生哥之令东进。白狼部族是兀陀八部中实力仅次于纳律一族的强大部族,只要白狼王坚持,纳律生哥东进的计划就只能拖下去。”
秦逍皱眉道:“如果纳律生哥视白狼王为拦路石,就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只担心……!”
宇文承朝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白狼王也不是等闲人物。此番是被自己的信任弟弟设计,若换做别人,未必能够得逞。经此一事,白狼汗王定然会更加小心,纳律生哥想要再对白狼汗王下手,那就不容易了。”
“他毕竟是兀陀汗王,虽然是兀陀人最强大的天可汗,但做事也还是要顾忌兀陀八部。”胖鱼道:“乞伏善这次篡位,只怕其他汗王也都会怀疑背后有纳律生哥支持,如此一来,纳律生哥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天可汗设计谋害其他汗王,而且用的是卑鄙无耻的阴损招数,如果被人抓到证据,他这个汗位也就保不住了。而且兀陀人真要对西陵用兵,与大唐为敌,兀陀八部必然要上下齐心,既是如此,他们也未必是大唐的敌手,若是生出内乱,那就更不可能与大唐为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