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姚慕白皱眉道:“为何?”
白静斋叹道:“如果老侯爷知道是我伪造的密函,自然会怀疑我在蓄意挑起两家的争斗,这计划事先又没有与他商量,他当然会对我的动机产生怀疑。他虽然对我颇为器重,但对我却也并非完全信任,如果对我起了疑心,那么未必会下定决心对甄家动手。老侯爷心机缜密,事关宇文家的生死,但凡有疑心,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白狼王没有扭转局面夺回汗位,宇文承朝那边又怎会有机会得到密函?”姚慕白再次问道:“难道你被关进大牢之时,能预料到白狼王一定会重夺汗位?”
白静斋没有犹豫,颔首道:“是。白狼王能躲过乞伏善的追杀,都是我一手策划,只要他不死,死的就一定是乞伏善。白狼部发生变故,宇文家也一定会派人前往,白狼王的生死,直接关系着宇文家在兀陀的利益,所以宇文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白狼王重夺汗位,只要宇文家的人到了兀陀,我就能让他们联手在一起,白狼王重夺汗位,宇文家当然会跟随白狼王一同前往白狼城,只要他们踏进白狼城,我就有无数办法让宇文家得到那两封密函。”
白静斋侃侃而谈,没有任何隐瞒,在场众人寂然无声,心下却都是骇然。
他既然能将这其中的秘密当众说出来,也便说明再无顾忌,今日局面,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利用宇文家除掉甄家,再利用本将扳倒宇文家。”将军道:“如此一来,西陵三大世家,就只剩下樊氏一族。”目光转到樊子期身上,声音低沉而缓慢:“今日再除掉本将,那么整个西陵,就是你们樊家的天下了,果真是好算计!”
双龙玉佩
西陵都护姚慕白此刻已经是手足冰凉。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事情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阴谋。
西陵当年被三大世家控制之后,帝国朝堂对于西陵的态度一直分为两派。
一派便是以黑羽将军为首,始终想着将西陵重新收回帝国所有,而另一派,一度觉得帝国经过内乱之后,负担沉重,实在没有必要在花费太多的人力和财力在西陵这边。
只要西陵不落入兀陀人之手,由西陵世家控制,名义上归属大唐,又能作为与兀陀之间的缓冲区,不废朝廷一颗粮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正因如此,姚慕白这位西陵都护,几乎是有名无实的摆设。
但因为黑羽将军的存在,帝国并没有完全放弃西陵。
西陵三大世家自然也知道将军一直怀有重回西陵之愿,如果西陵太平无事那倒也罢了,但凡出现动荡局面,朝廷必会介入进来,而世家之间一旦起了刀兵之争,将军也定然立刻率军出关。
樊家欲图控制西陵,就不得不面对另外两大世家,正因为将军的存在,樊家即使真的有强大的实力,也不敢在明面上对另外两家发起刀兵。
而最终的计划,却是利用宇文家除掉了甄家,刀兵一起,将军立刻出关,又利用将军震慑了宇文家,让宇文家瞬间垮台。
而樊家则以协助将军重回西陵为名,躲在幕后,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只等到今日,终于原形毕露。
从利用白狼部之乱伪造密函开始,到今日在寿宴发难,整个计划步步为营,一环套一环,当真是阴险至极。
“将军错了。”白静斋摇头道:“今日之宴,绝非是要谋害将军,恰恰相反,是要拜将!”
“拜将?”
白静斋微笑道:“将军以为我们让你出关,真的只是想让你整倒宇文家?错了,将军乃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名将,纵横捭阖,我们请你出关,是想请你与我们一起成就大事。”
将军看着樊子期,沉默着,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讽意。
“圣人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折子。”将军缓缓道:“其实很早之前,圣人就已经答应过,但凡西陵出现动乱,三千长生军便可立刻调动到西陵。裴侍卿既然已经被北院调来了西陵,那么长生军很快也会调过来。”盯着樊子期眼睛,问道:“本将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吞下西陵?”
樊子期微点头道:“长生军当年威震天下,大唐百姓对这支兵马都是敬畏有加。不过很多人似乎已经忘记,那支长生军之所以名震天下,其实并不是打了多少胜仗,而是在当年与兀陀人的血战中,他们战至最后,是当年都护军的残部而已。”抚须笑道:“大唐有三支兵马威震天下,南方玄甲、京都神策以及北方长生,恕我直言,三大精兵,长生只能忝居末位,无论是战功还是实力,远不能与玄甲军和神策军相提并论。”
“长生军不是最强的兵马,但剿灭樊家,绰绰有余。”将军眼眸如同古井一般,缓缓荡着苍老细纹:“你们能想到起兵之后,长生军便会迅速入关平乱,可是你们却并不在意,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樊子期微笑道:“只要将军和我们在一起,朝廷得知,甚至不敢派出长生军,他们会担心,出关的长生军,很可能会调转枪头,将矛头指向京都。”
将军“哦”了一声,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要与你们一起造反?你何来的自信?”
“因为将军是个忠义之人。”樊子期正色道:“更因为将军是一位真正的大唐军人。”
将军唇角泛起一丝讽刺笑意:“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本将绝不可能与你们同流合污。”他缓缓站起身,道:“本将现在和夜鸦从大门走出去,我倒想看看,你们如何拦我?”
他没有犹豫,沉声道:“互相扶持,跟我走。”抬步便走。
姚慕白和裴侍卿等官员立刻跟上去,将军还没有走到门前,樊子期已经冷冷道:“将军是想背弃大唐吗?”
将军停下脚步,回过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樊子期。
“你既然是大唐的臣子,效忠的就该是大唐的帝君。”樊子期缓缓站起身,凝视将军:“京都龙椅上的那位圣人,是篡夺大唐江山的逆贼,是祸乱天下的妖婆,真正的大唐皇帝,不在京都,而是在西陵。”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显出惊讶之色,本来十分沉寂的大厅内,一时间交头接耳,嘈杂起来。
将军眉头锁起。
“将军是否不相信?”樊子期问道。
姚慕白看了将军一眼,见将军神色冷峻,忍不住道:“先帝德宗皇帝驾崩,只留下两位公主,并无皇子承袭皇位,也正因如此,先皇遗诏才会传位于圣后……也便是当今圣人,圣人便是当今的大唐皇帝,又何来其他人?”
樊子期淡淡一笑,看着将军道:“将军,如果先帝血脉在世,而且是一位皇子,是否有资格继承皇位?”
将军神色更是凝重,终是开口道:“先帝并无皇子。”
“将军错了,先帝至少还有一位皇子在世,而且就在西陵。”樊子期正色道:“甚至就在这大厅之内。”
四下里又是一阵骚动,所有人互相张望,不知道樊子期所说的大唐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将军转过身来,虎目亦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如果先皇血脉在此,是正统的帝国继承人,将军是否应该效忠?”樊子期单手背负身后,凝视将军问道:“将军乃忠义之人,扶助先皇血脉,恢复大唐,是否是应尽之责?”
将军没有说话,姚慕白却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先皇血脉,到底是何人?先皇只有两位公主,何时多了一位皇子?”
樊子期却是后退两步,身体微躬,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却见到推着白静斋轮椅出来的那人缓步上前。
他身材魁梧,步伐沉稳,面带浅浅笑容,上前几步,对着将军拱手道:“久慕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欢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