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元稹皱起眉头。
红色羽毛,代表着反叛甚至是兵变。
每天送呈京都的折子多如牛毛,为了表示紧急,在一些十万火急的折子上都会做一些表示,而红羽是火急中的火急,若非惊天大事,绝不可轻易在折子上粘有红色羽毛。
夏侯元稹看了一眼封签,却是从苏州江门县送来的急奏。
“苏州?”夏侯元稹眉头一紧。
红羽奏折从北边或者南边递上来,他都不会感到奇怪,可是苏州送来红羽奏折,那就实在让人震惊了。
这样的奏折,除了圣人,也只有他这位国相大人能够拆阅。
“苏州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杜文昌神色凝重:“那里一旦出现动乱,实在是不堪设想……!”
夏侯元稹已经拆开密封,打开奏折,只看了几眼,脸色骤变,细细看完,神色已经凝重无比。
能够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国相大人显出如此震惊之色,杜文昌知道苏州的事情肯定是小不了,却也不敢多问。
“文昌,派人立刻去告知兵部窦蚡、工部宋世清,还有南院院使陈叔通,立刻去往宫门外。”夏侯元稹已经起身:“令人备车,老夫要进宫面圣。”想到什么,问道:“这道折子何时送过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杜文昌知道事态紧急,拱手道:“奏折送呈进中书省,发现是红羽奏折,立刻送到下官手边,下官不敢耽搁,赶紧送呈给国相。”
“信使何在?”
“下官已经让人吩咐信使就在中书省衙门等候,随时可以召见。”杜文昌立刻道:“下官这就去将信使叫过来。”
夏侯元稹一边拿起冠帽戴上,一边摇头道:“不必,让他随老夫一同进宫面圣。”
圣人此时正在宫中御花园。
御花园有七星海,七星海上有两艘宫船,得知夏侯元稹带着数名官员入宫求见的时候,圣人正在一艘宫船上抚琴。
琴声戛然而止,圣人凤目微抬,瞥向宫中总管太监魏无涯:“哪些人?”
“除了国相,兵部尚书窦蚡,工部尚书宋世清以及南院院使陈叔通一同入宫觐见。”魏无涯佝偻的身子,恭敬道:“此外还有一名从苏州来的信使,国相看上去十分焦急。”
圣人两道画的略显粗浓的眉头挤在一起,问道:“信使何人所派?可是麝月?”
“苏州江门县所派,不是公主。”
圣人赫然起身,向身边的长孙媚儿道:“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以国相夏侯元稹为首的几名朝廷忠臣都是跪在地上,圣人神色凝重,手上拿着那道红羽奏折,看完之后,沉声道:“国相,王母会突然在苏州起事,你们事先毫无察觉?”
夏侯元稹肃然道:“老臣有失察之罪。当年青州发生王母会叛乱,被朝廷平定,自此之后,王母会几乎是销声匿迹,江南之地,更是从无听说有王母会的人活动。”
“但这道折子上说得很清楚,一日之间,江门县境内遍布王母信徒,在此之前,苏州已经发生叛乱,城头竖起了反旗。”圣人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震怒之色:“苏州林家带头叛乱。”望向那名远远跪在后面的信使,冷声道:“你是从江门县过来?”
那信使风尘仆仆,憔悴不堪,额头贴地:“回禀圣人,江门县令涂大人得知苏州叛乱,正准备封城,却不料王母信徒已经潜入城中,突然聚众发难,他们接应城外的叛匪,十万火急之时,涂大人写下这道急奏,令小人日夜兼程送呈京都,小人不敢耽搁,一路之上几乎不敢停留,在途中驿站也只敢喝一口水,跑死了两匹马,花了四天的时间赶到京都。”说完这句话,此人忽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四天时间从苏州跑到京都,这已经是极限,信使完成使命,说完最后这几句话,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
“赶紧带下去请太医。”长孙媚儿见状,立刻吩咐,两名执事太监抬了信使下去。
“折子上说苏州叛乱,叛乱的是王母会。”圣人声音冷峻:“你们可知道苏州反旗是谁的旗号?”
国相抬头道:“只是打出了当年王母会在青州作乱时的同样旗号,以王母为尊。不过折子上说钱家率众造反,应该不会有错。钱家在苏州实力雄厚,如果没有钱家的支持,王母会在苏州根本无法兴风作浪。”
兵部尚书窦蚡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启奏圣人,公主殿下对江南的情势最为了解,臣请圣人下旨,让公主前来商议此事。”
这话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圣人斥责国相不知王母会在江南活动,但众所周知,国相的势力一直不曾渗透进入江南,江南七姓多年来效忠于麝月公主,几乎可以说是公主的家奴,如今江南发生叛乱,领头的竟然是苏州钱家,麝月公主事先毫无察觉,当然是难辞其咎。
麝月前往江南,十分隐秘,知道此事的人凤毛麟角。
“江南内库被盗。”圣人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隐瞒,当务之急是要和朝中重臣商量出平叛之策,声音低沉:“麝月因为此案,半个月前已经动身去了苏州,要亲自彻查内库一案。”冷笑道:“现在看来,内库失窃,是王母会的手笔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赫然变色。
南院院使陈叔通是钦封的忠武将军,在军方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如今的南院早已经不似当初武宗皇帝在位时的权柄滔天,却依然是帝国军略制定的重要衙门。
听闻麝月公主去了江南,陈叔通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事不好……!”
危急存亡之秋也
圣人凤目含威,立时向陈叔通瞧过去。
陈叔通自知失态,只能道:“启禀圣上,苏州叛乱,公主却身陷苏州,实在教人担心。”
“陈叔通,你出身行伍,该有军人的直率。”圣人淡淡道:“当差的时候,朕需要你的谨小慎微,但现在不必吞吞吐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今日是御前会议,说错了话,朕也不会怪你。”抬手道:“都平身吧。媚儿,国相年纪大了,给他搬把椅子,其他几位爱卿就站着说话吧。”
长孙媚儿乖巧地给夏侯元稹搬了一把椅子,夏侯元稹拱手谢过,坐了下去。
“回禀圣上,臣只担心公主会被苏州钱家所挟持。”陈叔通听得圣人不会追究失言之罪,这才肃然道:“公主此番亲自前往江南,必然是对江南世家没有任何防范,如果钱家挟持公主,那么……!”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但在场的几人自然知道陈叔通意思。
夏侯元稹神情凝重,声音低沉:“圣上,陈将军所言极是。内库被盗,定然是江南世家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诱使公主前往江南,如果没有内库失窃一案,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前往。”
“内库一案,事关重大。”圣人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缓缓道:“麝月向朕请求亲自前往彻查,朕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好此事,所以答允。”凤目带霜,冷笑道:“只是朕没有料到,江南世家竟然敢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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