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时候,苏州营依然是井然有序,骑兵断后,在左军完成合围之前,苏州营已经迅速撤离了战场。
钱归廷骑在马上,心中窝火。
自己手握精兵,昨日攻城不落下风,甚至有希望直接破城,为了配合文仁贵,苏州营已经做出了不小的牺牲,谁知道那个反骨仔竟然言而无信,搞得自己如此被动。
如今麝月没有抓到手,袁长龄反倒不知生死。
这个仇,一定要报!
耳边听得后方传开隆隆脚步声和叫喊声,依稀看到左军依然在后方追赶,心下冷笑,暗想等老子缓过神来,定要将这帮乌合之众杀个片甲不留。
一路急行,伏牛山近在眼前,这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这些粮草确实不能留给左军,可是要带着这些粮草辎重撤退,几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把火将这些粮草都烧了,以免便宜了敌军。
可是追兵就在身后,即使能够放火烧粮,再想从容撤军已经来不及,等到敌军过来,也只能上山暂避锋芒。
万一敌军将伏牛山围住了怎么办?这么短的时间,粮食运不上山,人上了山却没有粮食,又能坚持多久?
他一颗心往下沉,隐隐感觉自己很可能因为保住这些粮草而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靠近伏牛山下,钱归廷脸色周边,身边众人瞧见,也都是大惊失色。
昨日攻城之时,运粮的民夫当然是留在营地,山下修建了木栅栏,里面堆放着大批的粮草和车辆,但此刻木栅栏里面,只有车辆却没有粮食,而且放眼看去,满地尸首。
那些尸首明显就是留下来守护粮草的兵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少说也有三四十具尸首。
“怎么回事?”钱归廷失声道:“有人……有人偷袭?”
“统领,来不及了。”一名校尉大声道:“追兵过来了,赶紧上山。”
钱归廷看着满地尸首,怒不可遏,握起拳头,却还是传令:“上山!”
他一马当先,便要往山上过去,到得山脚,还没下马,忽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乱箭如雨,他睁大眼睛,已经听的身边惨叫声响,不少正准备上山的兵士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杀。
“噗!”
一支箭矢射中钱归廷肩头,钱归廷“啊”的叫了一声,翻身落马,这时候山上已经响起锣鼓声,随即听得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太湖屠阔海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决战
钱归廷听到太湖二字,顾不得身上疼痛,已经是魂飞魄散。
“保护统领!”身后有人抢上前来,以盾牌护住钱归廷,山上的箭矢不绝,本来往山上去的将士立刻退下来,时不时地有人中箭倒地。
“向东撤!”好在苏州营平时训练有素,虽然此刻前后受敌,却还是有人迅速做出反应,“骑兵迎击左军,掩护全军列阵。”
山上有太湖军,身后有左军,苏州营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谁都知道已经到了不可不战的地步。
苏州营本部官兵倒是慌而不乱,可是近两千王母信徒却已经是乱成一团。
如果顺风顺水,这两千人自然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可是如今形势急转直下,将士们都知道已经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局面,两千王母信徒的阵脚立时就乱了,虽然有将官拼命叫喝,但这两千信徒大部分都是四处乱窜,一盘散沙。
骑兵们挥刀呼喝,好不容易将这两千人约束住,这边苏州营也是迅速列队成阵。
数百名骑兵向南边冲过去,迎击左军。
左军虽然装备简陋,但胜在人多势众,面对骑兵冲击过来,却也是黑压压一片往前冲,两军终于撞在一起,苏州营骑兵毕竟是训练多年,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马刀左砍右劈,一时间惨叫连连,灰甲骑兵如同惊涛骇浪般拍打在左军兵士身上,人叫马嘶,转瞬间就被骑兵们砍翻近百人。
苏州营那边很清楚,骑兵虽然接着冲击之势可以取得短暂的上风,但近万左军兵士如同蚂蚁般,一旦骑兵们被困住,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两千信徒再将官们的指挥下,勉强集结成队,随即迅速向左军冲过去,以支援正在左军阵中奋力拼杀的骑兵。
苏州营这边两千步卒却是不敢妄动,面朝伏牛山方向列阵,盾牌兵在前,护住箭手向山上射箭还击。
在苏州营眼中,太湖军的战斗力肯定在左军之上,如果所有兵马尽数去迎击左军,太湖军从山上俯冲而下,背后冲袭,苏州营立马就会全军溃败,只有任人宰杀的份。
五千兵马只能分成两路,骑兵联同两千信徒血战左军,而剩下苏州营主力抵挡太湖军。
左军阵中,骑兵们虽然被团团围困,却还是凭借着装备优势凶狠砍杀,鲜血空中喷洒,惨叫声不绝入耳。
两千信徒也已经冲上前来,洪流般狠狠撞上左军,双方兵士都是没有经过训练,更要命的是王母信徒都会在腰间系着带子,红黑腰带能分的清楚,但谁是敌谁是友,一旦混在一起,却已经很难辨识出来。
不过苏州营骑兵衣甲鲜明,左军虽然辨识不出那两千信徒,但那些骑兵却是看的明白,黑压压的左军兵士使用各种武器向骑兵们杀过去。
钱归廷听的山呼海啸般的厮杀声,脸色有些发白。
骑兵出阵,却还留下三十多名骑兵护卫在他身边。
他心中此刻却不但有些惊乱,更多的是恼怒,想着如果不是手底下有人提醒伏牛山还有粮草,自己可能就已经带兵撤走,也不可能中了敌军的埋伏。
为了粮草,此刻却已经陷入包围,这是在让钱公子懊恼不已。
一夜之间,形势急转而下,这样的结果钱归廷事先根本没有想过。
他心里很清楚,沭宁城被围,有太湖军突然出现增援,可是苏州营被围,就不可能有兵马从天而降前来增援。
苏州王母会三股力量,除了苏州营,就是左右两军。
右军被左军兼并,而左军现在成了敌人,苏州城剩下的那些兵马,是铁了心要守在城内,绝不可能出来一兵一卒。
昨日苏州营还不落下风,苏州城那边当然不可能想到局面会急转直下,即使钱光涵立时派兵来援,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赶到。
钱公子越想越是后背发寒。
如果苏州营今日折损在这里,那么江南钱家必然是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