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这次出行,并没有骑黑霸王出来,毕竟黑霸王太过招摇显眼,而且许多人都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匹神驹,万一被人认出黑霸王,自己的身份也就立刻暴露,所以只是随便骑了一匹马出来。
秦忌这次送了两匹马,既然知道是狮子骢的品种,秦逍当然也是心下欢喜。
次日还要在平城休整一日,西门浩安排好商队的那边的事情,便来客栈与秦逍会合,取了一副地图铺在桌上,介绍道:“小人手下有人经常在漠东一带做生意,绘制了一副这边的大致地图,并不是十分准确,而且草原部落时常迁徙,居无定所,部落的具体所在也不能万全标识。但大概的马场位置不会出现太大偏差,大概都在这一片地区。”手指点上去滑动,解释道:“明日出发,我们出平城往北,这一片杂居着锡勒人和图荪人,都是小部落,对大唐的商队也都很友好,这一段路途只需要提防马匪就好。”
“马匪很嚣张?”
西门浩笑道:“边境地带从来都不会太平,不过我们西门家在边境常年贸易,人脉还不错,打出西门家的旗号,马匪们通常不会打主意。这次商队也有十几名好手,武功都不错,寻常的马匪若是抢夺咱们,那是自寻死路。”有些话却不好说,心想将军当初单枪匹马杀进叛军阵中,区区马匪来捋虎须,那还真是活的不耐烦。
“往北二百里地,有一座荒山,走到荒山处,就可以折而向东,也就一百多里地,便进入真羽草原。”西门浩手指滑动,细心解释道:“到了查干湖,就是真羽部的汗庭所在。草原诸部逐草而居,特别是图荪诸部,迁徙不断,很难确定他们具体的位置所在,锡勒人的迁徙倒是没有那么频繁,他们的汗庭也一直在查干湖附近。”
秦逍问道:“我们是否能直接去往汗庭?”
“不能。”西门浩摇头道:“汗庭周围,会有诸多大帐。”担心秦逍不明白,解释道:“打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草原诸部所谓的大帐,就像是咱们的一座县城,一座大帐管理的牧民人数不等,少的有千人左右,多的能有三四千人,通常都是由吐屯和都尉来管理。人数众多的大帐,让吐屯统领,少一些的则是由都尉负责。不过许多吐屯和都尉都是出自特勤,所以锡勒人的凝聚力素来不弱。”
“特勤?”秦逍摸了摸脑袋,他也只是到东北之后才知道锡勒三部的存在,对漠东这支民族并不是十分了解。
西门浩忙道:“特勤是一种身份,他们与部族的大汗是血亲,要么是亲兄弟,要么是子嗣,是对汗族男丁的称呼,就像是咱们大唐的王爷或者皇子。不过锡勒人没有太子之说,不会早早就立下继承人。他们以强者为尊,在大汗的子嗣中,谁为部族立下的功劳最多,就有可能得到继承的权力,如果大汗是年老逝去,会在去世前指定继承人,如果是战死或者意外去世,往往都是有部族的特勤长老们共同选出新的汗王。”
“原来如此。”秦逍微微点头,道:“如果是汗王兄弟的子嗣,是否也是特勤?”
西门浩摇头道:“他们虽然是汗族血亲,但却不能再被称为特勤,被称作特护,这些人有才干者,也都会成为吐屯或者都尉。在下认识的吐屯叱罗格,他的父亲就是真羽汗的兄长,他父亲是特勤,他却不是。”
“明白了。”秦逍听得有些绕,但毕竟要去真羽草原,对于锡勒人的风俗人情还是要了解一些。
“汗庭周围有大帐环绕,外来的商队可以进入这些大帐的草场和他们交易,但他们不会让你穿过他们的草场靠近汗庭。”西门浩对漠东草原的情况显然异常熟悉,解释道:“真羽汗的汗帐就像是太阳,被族人护卫在中间,除非得到真羽汗的允许,否则商队是绝对无法接近汗庭。除非你是其他部落或者国家的使臣,为免耽误大事,会有人送你去汗庭,但是否能见到真羽汗,还是要真羽汗的命令。”见秦逍微皱眉头,笑道:“将军不用担心,你如果要见真羽汗,我们可以通过叱罗格介绍,叱罗格不但是特护,还是吐屯,他带着一帐看守一处马场,在真羽部很受重用,只要我们能说服叱罗格,他有办法带我们去往汗庭。”
秦逍知道西门浩都已经安排妥当,心下微宽,笑道:“这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不敢,分内之事。”西门浩道:“所以我们不是直接往汗庭去,先要去找叱罗格,他看守的马场在这里……!”在地图上点了一点,道:“距离汗庭有二百多里地,我们到了马场,送他一批厚礼,再加上以前的交情,他应该会专门派人送我们去汗庭,虽然整支商队不能过去,但领取个人问题不大。”
秦逍点头道:“我们正好先到叱罗格的马场,看看马场骏马的成色,再向他多了解一些情况,他如果答应,到时候再请他派人送咱们去汗帐。”
秦逍和西门浩在平城商定路线的时候,真羽部的汗帐却是一片肃杀,真羽部塔格真羽乌晴此刻正处于一个严峻的危机之中,一切也都只是为了权力二字。
大帐内,真羽汗平常所坐的地方空空如也,但帐内其他地方却都是坐满了人。
真羽汗刚刚离去,参加葬礼的吐屯、长老、都尉们尚未回到各自的大帐,因为眼下摆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件大事要解决,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此事,对真羽部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危机。
所有人都知道,真羽汗去世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掩盖,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漠草原都会传遍。
其他部落倒也罢了,可是如果这个消息被杜尔扈部以及锡勒的贺骨、步六达两部得知,这几大部落绝不会安坐不动。
锡勒三部争斗百年,任何一个部落只要吞并了其他两部,就等于是整个锡勒诸部的王者,锡勒其他弱小的部族也都会立时拜服脚下,而锡勒人梦寐以求的锡勒国也将得到重建。
百年的争斗下来,锡勒三部之中,真羽部无论人口还是地盘都是强过其他两部,这就迫使另外两部形成了同盟,虽然这样的同盟并不牢固,随时都可能因为自己的利益撕毁盟约,但在对付真羽部这件事情上,贺骨和步六达两部还是十分的默契。
真羽汗是一位英明的汗王,在他的带领下,真羽部虽然在与其他两部的厮杀中损失不小,甚至连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但却依然是漠东草原最强的部落,其他两部近些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真羽汗归天,让两部最惧怕的人物走了,他们自然会蠢蠢欲动,毕竟这样的机会他们已经等了好久,绝不会轻易错过。
在其他两部有大动作之前,真羽部自然要尽快选出新的汗王,带领族人做好迎敌的准备。
可是现在旧汗故去,新汗未定,在场的真羽贵族们自然是心中忐忑,在新汗没有确定之前,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
争权
真羽垂端着银酒碗,碗中盛着马奶酒,神色淡定,在他身边一名五十多岁的长者盯着乌晴塔格缓缓道:“乌晴,我与大汗是堂兄弟,也是你的叔父,如今关乎到部族的生死存亡,有些话虽然难听,但为了整个部族,我还是要说。”
“坦叔父,你是族中的长老,有话尽管说。”真羽乌晴花容淡定,虽然生得美丽,却全无女人的柔弱,英气勃勃,镇定道:“今日左大都尉召集大家在一起,本就是要让人说话。”
真羽垂拥有特勤的身份,在部族中又是左大都尉的身份,地位仅次于真羽汗,是部族地位最高的武将。
真羽坦点头道:“那好,我就有话直说了。真羽恪一直说大汗想要将汗位传给你,但直到大汗归天之时,我们都没有听到大汗亲口说出传位给你的遗命。我知道你在族中很受尊敬,有些人希望你成为新的大汗,不过大汗是要带领整个部族生存下去的人物,不但需要威望,更多的是要有能耐。我来问你,你觉得自己是否有能力带领真羽部族强盛繁荣,甚至可以一统漠北,重建锡勒王国?”
“是否重建锡勒王国,我无法给任何人答复。”乌晴塔格淡淡道:“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族人吃饱穿暖,不受其他部族的欺辱。”
真羽坦笑道:“果然如此,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女人只在乎吃饱穿暖,而男子汉则有更大的抱负。”环顾一圈,道:“诸位也都听清楚了,咱们的塔格对重建锡勒王国并没有多大兴趣,她想的只是吃饱肚子。”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笑起来,但却还是有一部分人冲着真羽坦怒目相视。
“子民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还说要重建故国,简直是异想天开。”独眼真羽恪冷笑道:“多少年了,我们真羽部每一代大汗都是英明睿智的太阳,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无法做到立刻恢复故国,他们都无法迅速做到的事情,难道在座诸位有人能够做到?有些人只是只喊口号,但却真正做了多少事情?部族的子民都不是瞎子,谁有本事谁没本事,都一清二楚。”
“不错,能让子民吃饱穿暖就已经很不容易。”立刻有人赞同,大声道:“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大汗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许多事情都是交给塔格处理。塔格为部族做的事情,有目共睹,无论是牧场的发展,还是和其他部族的贸易,都在竭尽全力为部族谋取利益,在座的都是部族的长老,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塔格这些年的操持,大家可能过上太平日子?”
众人闻言,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
真羽垂怪笑一声,道:“塔格确实很操劳,只可惜大家的日子远称不上富庶。咱们真羽部族的战马天下皆知,按道理来说,以我们的实力,草原诸部谁也不能比我们过得好,可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盯着乌晴塔格道:“乌晴,我问你,我们真羽部的立足之本是什么?”
“自然是骏马!”真羽乌晴从容应对。
“很好。”真羽垂缓缓道:“部族除了个人的私马,便是归属部族共同放牧的族马,个人的私马自然不必多说,我问你,大汗将马场交给你来打理之后,马场的族马蓄养和买卖是否都是你负责?”
乌晴塔格点头道:“不错。”知道真羽垂的意思,道:“哈木古长老,草场每年的开支收益,你都详细整理过,也都交给诸大帐的吐屯和都尉过目,没有遗漏什么人吧?”
“塔格放心。”一名老者点头道:“每一笔数目都细心核对,这几年族中子民能够吃饱穿暖,都与塔格用心经营有关系。”
这哈木古擅长算数,为人不但精打细算,而且正直有威望,一直处理部族的账目,所有人对他倒还是十分信任。
真羽垂颔首道:“我没有说账目不对,我只是说这几年在塔格的管理下,部族的收益每况愈下。账目我也看过,一匹真羽马去年还能买到二十五两银子,今年只能卖出二十二两银子,足足少了三两,整个一年下来,也才卖给其他部落四千多匹,依靠战马入账不过十万两。我记得咱们最好的时候,一匹战马可以卖到将近五十两,一年能卖出近万匹,换回来大批的粮食和药材,塔格,你是不是该和大家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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