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将军对龙锐军还真是恨之入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真羽垂笑道:“为了除掉龙锐军,不但要我真羽部出兵,还要秘密与步六达谈判,刘大人,如此花费精力,你们还不如自己直接将龙锐军除掉。大将军的辽东军兵强马壮,东北四郡都在大将军的手里,直接自立为王岂不更好?”
刘叔通眼角微跳,摇头道:“特勤这话过了。大将军是大唐的封疆大吏,一心效忠大唐。辽东军为大唐镇守东北,吃多少苦都毫无怨言,只不过朝中有奸臣作祟,派了龙锐军来搅混东北,让东北不得安宁。大将军也是为了东北四郡的百姓,这才出此下策。龙锐军自然是要除掉,不过大将军自己不好直接出手。特勤,恕我直言,大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特勤这次如果能够帮助大将军解决龙锐军,有了这份人情,真羽部想不发达也不成了。”
“那贺骨人又怎么办?”真羽垂道:“大将军就算说服步六达不会出兵,贺骨人难道就会老实不动?”
刘叔通微笑道:“步六达若不出兵,贺骨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使贺骨人真的打过来,又岂会是特勤的敌手?贺骨人虽然有锋锐无匹的贺骨刀,但部族人口远不能与你们真羽部相比,他们整个部族兵马尽出,最多也不过两万铁骑。”抚须笑道:“那位挛鞮可敦当真敢将所有的兵马全都调过来攻打真羽部?她难道连铁山都不要了?万一步六达或者其他部族趁铁山空虚,突然袭击,直接抄了贺骨人的老巢,活抓了挛鞮可敦,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说的有些道理。”真羽垂笑道:“贺骨人不敢兵马尽出,我们真羽部自然也不能将兵马全都调走,真羽草原是我们部族的根基,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片草原。”
“特勤,龙锐军的情报,我已经告知于你,而且杜子通提供的情报和我的情报几乎相同。”刘叔通正色道:“他们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人左右,而且战马稀缺,几乎都是步卒。贵部的真羽骑兵骁勇善战,真羽马天下无双,以真羽部骑兵的实力,特勤只需要调动千骑兵,偷偷穿过黑天谷,直接袭击龙锐军的营地,定可毕其功于一役。”
真羽垂泛起狡黠的笑容,道:“刘大人,如今正是寒冬,你看看外面的风雪,走路都困难,这个冬天只怕不好出兵吧?”
“特勤,谁都以为这种寒冬天气不好出兵,龙锐军肯定也如此认为,再加上黑山匪有归顺之意,龙锐军那边就一定会疏于防范。”刘叔通轻声道:“特勤若在这时候调兵袭击,杀到龙锐军的兵营,他们肯定都没能反应过来,自然可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真羽垂微微颔首,道:“刘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只不过……!”
“特勤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刘大人,我也不瞒你,自从铁瀚下令施行禁马令,我们真羽部这几年的收益越来越差劲。”真羽垂摇头叹道:“真羽勇士杀敌,若是立下功劳,自然是要赏赐的,可是现在部族连赏赐都很难拿出来。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草原,他们与敌人血战,拿不出赏赐也就算了,可是这次是要去袭击唐国的兵马,让他们去拼命,如果拿不出赏赐,就绝不会有人支持我成为大汗。”
“特勤需要多少银子?”真羽垂废话半天,刘叔通自然明白意思,也不再绕弯。
真羽垂笑道:“刘大人既然这样说了,我就不废话了。大将军如果答应送来三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再给我们提供一千副战甲,我就是拼死也会将龙锐军铲除。”
刘叔通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特勤,银子倒是好说,不过粮食和战甲,恐怕不能立刻提供给你们。你也明白,大将军虽然要除掉龙锐军,但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意思。如果给你们提供粮食和战甲,数目庞大,肯定瞒不过去,一旦被朝廷知道,必然会有奸佞中伤弹劾大将军,这对大将军大为不利,如果大将军有了麻烦,辽东军想在背后支持真羽部也就变得不容易了。”
“这场大风雪,部族损失惨重,一定会缺乏粮食。”真羽垂神情冷峻:“刘大人虽然再三保证,即使我们袭击了龙锐军,唐国朝廷也无力调兵前来为难真羽部,但我们袭击的毕竟是唐国官兵,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如果没有足够的报酬,部族的吐屯长老们肯定是不会答应出兵。莫说我现在还不是大汗,即使我真的成了大汗,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出兵大事,也无法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宣判
刘叔通微一沉吟,终是道:“特勤,我若现在答应你,倒像是随口敷衍。不过你可以相信我,你提出的条件,大将军都会满足。大将军一定会用特别的方式将特勤所需交到你手中,在此之前,我愿意留在汗帐,生死皆有特勤掌控,不知如此是否能够表现诚意?”
“刘大人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保证,我自然是相信的。”真羽垂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放心,这场风雪过后,我立刻和部族的吐屯长老们商议出兵之事。从真羽草原出发,两天之内便可抵达刘大人所说的松阳草场,这次袭击,定是要速战速决。”
刘叔通也是笑道:“如能迅速解决龙锐军,黑山匪孤立无援,特勤又有杜子通作为向导,要拿下黑山也就是易如反掌了。大将军将黑山送给贵部,也是向特勤表达与贵部结盟的诚意。”这才拱手道:“特勤,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
刘叔通从真羽垂的大帐离开之后,裹着毛袄,径自到了距离不远的一处简易帐篷内,里面早有一人等候,见刘叔通进来,急忙躬身道:“大人,情况如何?”说话间,迅速给刘叔通倒了一杯热茶。
“还没有消息。”刘叔通摇摇头,神色却是颇有些凝重:“长泰,你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长泰轻声问道:“大人是担心真羽乌晴没有死?”
“不错。”刘叔通皱眉道:“真羽垂虽然在部族颇有势力,但论及人望,其实根本不及真羽乌晴。如果她着回来,向部族的吐屯长老告知被人截杀,那么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真羽垂。若是被那些人知道真羽垂为了继承大汗之位,派人袭击部族的塔格,必然会犯众怒,那些本来支持真羽垂的人,很可能都会倒戈。”
“大人,那些人就算怀疑真羽垂,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吧?”
刘叔通冷笑道:“袭杀塔格,真羽垂不敢用其他人,派出的是自己的心腹兵马,若是被真羽乌晴抓到几个俘虏,将那些人押解回来,定然会被人认出是真羽垂的部下,那时候真羽垂不想认账也不行了。”眼眸中显出不屑之色道:“这种人头脑简单,我再三劝说可以雇佣一群马匪来办此事,这草原上也有不少信誉极好的马匪,花重金找他们,必然是万无一失,即使真的失手被俘,也牵连不到真羽垂的身上,可是此人竟声称信不过那些马匪……!”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道:“他不是信不过马匪,而是不愿意掏重金。”
“大人,真羽垂既然派出心腹兵马,我觉得他应该也是有把握。”长泰轻声道:“如果他真的没把握,也不敢这样做,毕竟若是出手袭击塔格,却被塔格逃脱甚至回到汗帐,处境最危险的就是真羽垂了。”
刘叔通摇头道:“你错了,处境最凶险的不是真羽垂,而是我们。”
“我们?”
刘叔通颔首道:“这次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我帮他策划,如果真羽乌晴没有死,真羽垂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
“他是担心大人落在真羽乌晴的手中,被真羽乌晴从大人口中知道真相,甚至让大人指证他?”长泰立刻明白其中的蹊跷。
刘叔通微微颔首,道:“不错。真羽垂此人,自私自利,真要出了岔子,绝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而且杀了我,到时候大可以说是我潜伏在真羽部,收买了他手下那些人。”
长泰神情冷峻,低声道:“大人,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大人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我向大将军立下了军令状。”刘叔通叹道:“我承诺一定可以说服真羽部袭击龙锐军,如今事情没有办好,又怎能回去复命?大将军对我寄予厚望,甚至准许我向真羽部做出任何条件承诺,我们若是因为怕死跑回去,大将军也是不会饶过我们。”
长泰神色更是难看,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属下斗胆直言,真羽乌晴想活着回来,几乎没有可能。真羽垂派出的那支队伍,可是有上百名精锐的真羽骑兵,真羽乌晴只带了十来名女鹰卫前往乌洛兰草场,怎么算,真羽乌晴也没有活着的道理。没有及时回来禀报,只因为这几天一直是大风雪,出了帐篷咱们眼睛都不好睁开,那些人肯定也无法立刻回来复命。”
刘叔通沉默着,终是点头道:“但愿如此。”又道:“长泰,我要写一份密信,等风雪停下来之后,你带着密信赶回辽阳,将密信呈给大将军。”
“大人,那你怎么办?”长泰忙道:“我走了,难道你一人留在这里?”
刘叔通道:“龙锐军被除掉之前,我不能离开此地。”话声刚落,忽听“噗”的一声,帐门传来一阵响动,两人顿时警觉,都抬头瞧过去,却见到帐门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帐门上。
“谁?”长泰握住腰间佩刀。
这片营帐是左大都尉的营地,俱都是真羽垂的人,即使如此,两人被安排在这帐篷里也是很少有人知道,真羽垂特别吩咐不许其他人靠近此地,只派了两名亲信负责照顾,每日里送来酒食。
外面一片死寂。
“是风吹动了。”刘叔通听得外面并无其他动静,微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噗”的一声,这次看的分明,确实是有东西重重砸在帐门上。
长泰低声道:“大人别动,我看看是什么状况。”拔刀出鞘,缓步过去,将帐门拉开一道缝隙,向外看了看,随即轻步出了帐篷。
刘叔通显出狐疑之色。
只是长泰出帐之后,却半天都没有动静,也不见长泰回来,他有些疑惑,但也知道情况不对,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步步靠近帐门,还没伸手掀开帐门,掌门却从外面被掀开,一道人影钻进帐内,对方也是毛袄毡帽,刘叔通本还以为是长泰,但马上就发现不对,尚未开口,眼前一花,自己的喉咙竟是被掐住,对方的手宛若铁箍一般,力气十足,只是片刻间,刘叔通便眼前一黑,窒息昏迷过去。
次日一大早,金顶汗帐前的一块空地四周,已经是围满了人。
风雪在昨晚半夜终于停下来,等到天亮的时候,天地之间一片纯白,积雪不但覆盖了大地,连无数的帐篷也都被积雪包裹。
白皑皑的大地,却让天地一片明亮。
真羽部族的诸多吐屯长老站在金顶大帐前,和围观的族人们一样,神情各异。
左大都尉居中而立,在他边上却是法令官贺赖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