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笑道:“可敦是否觉得狼骑兵会就此狼狈而逃?”
“自然不会。”可敦冷笑道:“偷袭汗帐的骑兵只是先锋,无论他们是否得手,后面都会有援兵。若是胜了,后队援兵会协助控制铁山,如果败了,他们还会重整旗鼓再次杀过来。”
秦逍道:“看来可敦并不笨,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一场大战。”
“贺骨勇士不会畏惧任何敌人。”这一刻,可敦的语气倒是坚定异常,展现了身为可敦的威严。
秦逍却是笑道:“那又如何?如今铁瀚既然已经和贺骨部撕破了脸,而且损兵折将,他若不征服贺骨,又如何在大漠树立威信?铁瀚大军杀来,可敦以为仅凭贵部不到两万兵马,能够抵挡得住铁瀚的兵锋?”
可敦淡淡道:“即使不敌,贺骨也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所以可敦准备带着贵部十几万部众慨然赴死?”秦逍道:“然后让狼骑兵踩着你们的尸首,将铁山收为己有?”
可敦沉默了片刻,终是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可敦为何不寻求与真羽部结盟?”秦逍问道:“真羽部和贺骨部一旦联合起来,甚至说服步六达加入联盟,那么整个漠东草原就会变成一只拳头,铁瀚实力便再强大,也不敢轻易对漠东发起战争。”
可敦吃吃笑道:“小英雄,你是不是烈酒喝多了?贺骨部与真羽部结盟?你可知道,锡勒三部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互相争杀,多少人都死在对方的手里,贺骨部与真羽部更是你死我活的世仇,想要让锡勒三部结盟,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敦可知道,狼骑兵今夜袭击汗帐,真羽骑兵杀入战场之后,并没有联合狼骑兵攻击贺骨人,反而与贺骨将士十分默契地同时对狼骑兵发起攻击。”秦逍缓缓道:“事先没有任何人达成协议,甚至在战场上都没有人说一句,无论是真羽骑兵还是你麾下的贺骨战士,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只是将狼骑兵视为敌人。”
可敦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幽幽叹道:“无论怎样,贺骨和真羽都是同根同源,虽然百年世仇,但骨血却是相连的。”
“可敦明白这个道理,那么漠东的危机就可能得到解决。”秦逍道:“我知道真羽部和贺骨部都想征服对方,也知道你们都希望重建锡勒王国。如今大敌当前,铁瀚强大的狼骑兵已经将马刀指向了漠东,你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结盟一条道路可走。”
可敦问道:“你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是真羽乌晴?”
“如果乌晴塔格愿意与贵部结盟,可敦是否愿意?”
可敦轻叹道:“即使我答应,部族的其他人难道会答应?多少人的父兄死在真羽人的刀下,他们与真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个个都想将真羽人赶尽杀绝,让他们与真羽人并肩作战,又怎么可能?”
“同样也有无数真羽人死在你们的手里。”秦逍道:“如果不抛弃前嫌,继续为敌,到最后都只能成为铁瀚的刀下之鬼。”
可敦道:“真羽人已经占据了铁宫,他们难道愿意谈判结盟?”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撮合此事。”秦逍见可敦松口,心中欢喜,但知道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想要真正促成两部联盟,绝非简单之事。
“你能说服真羽乌晴?”可敦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真羽人穿过死亡沼泽,迂回到铁山以东,这是不是你想出的主意?”
秦逍道:“可敦为何会有如此猜测?”
“如果真羽人知道这么干,就不会等到今天。”可敦道:“你是唐国人,想要促成锡勒诸部结盟,可是希望漠东诸部成为掣肘铁瀚的力量?如果漠东诸部结盟,铁瀚就无法继续向东扩张,拿不下真羽部和贺骨部,也就无法获取优良的战马和铁山的矿石,铁瀚的实力就无法得到增强,如此他也就不敢轻易与唐国开战了。”轻笑道:“你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利用锡勒诸部,帮助唐国牵制铁瀚,我说的没有错吧?”
秦逍心想挛鞮可敦毕竟不是泛泛之辈,能看到这一层并不奇怪,笑道:“可敦睿智,你说的并没有错,我确实是希望锡勒诸部能成为掣肘铁瀚的重要力量。不过话说回来,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如果锡勒诸部能够结盟,大唐的北方四镇亦有十万精兵,两面钳制铁瀚,铁瀚想要在大漠为所欲为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你们的北方四镇,说起来有十万精兵,不过真正打起来,恐怕也不堪一击。”挛鞮可敦淡淡道:“据我所知,北方四镇派系倾轧,军中乱象丛生,你们那位镇北大将军太史存勖虽然勇武过人,却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北方四镇,北方四镇也只有柔玄镇是他的嫡系,无论是怀朔还是武川,明面上听他号令,但背地里对他可是怨言颇多。”
秦逍一愣,想不到挛鞮可敦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他对北方四镇的了解并不算深,只知道如今统领北方四镇的主将乃是镇北大将军太史存勖,太史家是大唐的武勋世家,却并非大唐开国十八神将的后人,而是发迹于武宗朝,算是大唐的后起世家。
当初倒也从大理寺少卿云禄口中了解到,四镇之中的武川镇卫将军澹台千军正是如今龙鳞禁卫军统领澹台悬夜的亲生父亲,当年圣人登基,天下大乱,草原诸部趁机南下,以武川镇作为突破口,想要撕开大唐边军的防线,武川镇拼死守卫,但北方四镇的主将太史弘却利用武川镇官兵争取时间,全线撤退,退守雁门,因此也造成武川镇损失惨重,澹台千军亦为国捐躯,可自那以后,武川镇视太史家为大仇。
北方四镇并非铁板一块,秦逍心知肚明,但从挛鞮可敦口中,秦逍感觉自己似乎对北方四镇的情况意识不足,北方四镇的状况,看来比自己所想的要严峻得多。
毕竟连身在铁山的挛鞮可敦对北方四镇的纷争都如此了解,那么北方四镇的争斗,很可能早就已经是出现在明面为众人所知之事。
条件
可敦见秦逍不说话,笑道:“你们唐国日渐衰弱,如果是鼎盛之时,铁瀚在草原扩张势力,你们的唐国皇帝绝不会坐视不管,北方四镇十万大军,早就卷入草原战事,打压铁瀚的扩张了。这十几年铁瀚吞并了漠南大小诸多部落,唐军只是守在边境眼睁睁看着,这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他们害怕引火烧身,引起与图荪人的战争,因为你们大唐现在已经没有绝对的实力与图荪人正面开战了,所以那些被铁瀚攻击的部族,对你们唐国早已经是失望透顶,这么多年已经罕有部族向你们唐国派出使团朝拜,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秦逍心下黯然,知道可敦这番话倒是不假。
大唐鼎盛时期,万国来朝,军旗所至,无有不伏。
但如今的大唐早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彩,万国来朝的盛景也不复得见,甚至于周边诸国对大唐都是虎视眈眈,如果大唐依然处在鼎盛时期,不久前渤海国使团也不敢在大唐耀武扬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逍道:“大唐就算不复当年强盛,但依然是当今最强大的帝国,铁瀚虽强,却还没有胆子与大唐正面对决。不过你们锡勒诸部却是铁瀚眼中的肥肉,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漠东吞并。如今最好的局面,就是漠东诸部联合,握成一只拳头,与我大唐北方四镇相互呼应,两面牵制铁瀚,如果能够实现这样的战略,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可敦道:“你这话其实并没有错,但要将这样的战略变成现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别说锡勒诸部对你们唐国充满了怀疑,便是锡勒诸部之间,也是互相不信任,如果连信任都做不到,所谓的联盟,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但是对我们各方来说,这是唯一可以保证大家利益的道路。”秦逍道:“可敦想要保住贺骨部,这是唯一的道路。”
可敦沉默良久,终是道:“你准备怎么做?”
“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可敦接下来该怎么做。”秦逍道:“如果可敦能够说服贺骨部的长老们摒弃前嫌,与真羽部达成共同进退的协议,那么我会尽力促成贵部与真羽部的谈判。其实贵部的长老都不是傻子,锡勒诸部的内战,只会伤害大家的利益,如今狼骑兵摧毁汗帐,贵部死伤无数,即使他们之前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也该知道如何抉择了。”
可敦的语气也不像方才那般妖娆,缓缓道:“你要促成结盟,就该拥有调解的实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叫我向恭。”秦逍道:“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如同可敦所言,我代表着大唐的利益,至少在现在,大唐的利益和你们锡勒诸部一致,就是要遏制图荪人继续扩张的势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就决定了我们至少在现在还是朋友。”
可敦轻笑道:“听你的声音,年纪轻轻,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见识,都说唐国人才济济,看来并不假。你们唐国衰弱,不是因为缺乏人才,而是你们的皇帝不会用人。”顿了顿,才道:“我可以尝试与真羽人谈判,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如果可敦的条件合理,我会尽力而为。”
“第一,真羽骑兵必须立刻从铁宫撤走。”可敦道:“他们向南撤退五十里地,保证在谈判之前,不可有一兵一卒向北踏进一步。他们如果想和贺骨结盟,这点诚意就必须表现出来。”
“还有呢?”
“两部谈判,真羽部必须让他们的首领亲自到场。”可敦缓缓道:“真羽汗已经归天,真羽部现在由谁继承汗位还没有决定,他们必须选出大汗,然后由大汗前来商讨结盟事宜。我不希望真羽部因为权势争斗,随意将之前的盟约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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