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麝月如果恢复李唐成功,那么圣人和夏侯一族自然就是篡国的叛党,受夏侯家提携的官员将领们也同样属于叛党,为了自保,那些人也肯定会跟着圣人走到底,否则等麝月得权,那些人当然会担心李唐会秋后算账,对他们进行清算。
澹台悬夜亲临前线,却是浇灭了麝月因为收回江南的欢喜。
也许是内心深处真的对澹台悬夜存有畏惧之心,这些日子,麝月一直都是寝食难安,心绪不宁。
陪伴在侧的长孙媚儿冰雪聪明,当然看出来麝月是因为知道澹台悬夜亲临前线后才开始情绪出现变化,也许两人有着同样的感受,即使是长孙媚儿想到澹台悬夜那张冷峻的面庞,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但她更加明白,如果连麝月都对澹台悬夜存有畏惧之心,那么这场对决定然是凶多吉少。
恐惧之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敌人之时,依然无法战胜恐惧之心。
情之所钟
虽然已是深夜,但麝月却依旧站在窗边,向外俯瞰。
一旁的媚儿知道麝月的心境,但却偏偏不好说什么。
她知道麝月对澹台悬夜的出现存有畏惧,心中想宽慰,却又不能说出口。
麝月是个要强的人,自己总不能宽慰麝月不要害怕澹台悬夜,那岂不是在说麝月真的害怕对手。
这些天麝月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虽然间或小憩,但睡眠的时间十分零碎。
如今徐州诸多事务都要麝月来决断,每日里处理的事情不在少数,媚儿知道这样下去,麝月的身体肯定是承受不住,虽然多次劝说麝月多休息,但心中有事,那也不是劝说两句就能去睡踏实。
“你去歇息吧。”良久之后,麝月终于回过身,见媚儿依然陪伴在身侧,柔声道:“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
媚儿见得麝月面容颇为憔悴,叹道:“公主,你已经好几夜没有歇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轻咬了一下嘴唇,终是鼓起勇气道:“澹台悬夜已经多年不曾领兵作战,也……也未必有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麝月一怔,随即蹙起柳眉,缓步走到桌边,坐了下去,并无说话。
媚儿见状,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出声。
良久过后,麝月终于道:“你觉得我畏惧澹台?”
“媚儿不敢。”长孙媚儿俏容微变。
麝月摇头道:“无妨,其实你说的没有错。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澹台悬夜只有怨愤,可是扪心自问,怨愤不就是源自恐惧?”蹙眉道:“我这一生,似乎没有恐惧过,即使是面对……哼,面对我那位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我也从无畏惧。但是澹台悬夜就像梦魇一样,媚儿……,你说我们真的能够挺过这一关?”
“一定可以。”媚儿打气道:“公主坐镇徐州,又有江南作为后援,即使无法歼灭澹台悬夜,只要能够撑住,天下局势必然会对公主越来越有利。”
麝月幽幽叹道:“但愿如此。”
长孙媚儿给麝月倒了一杯热茶,柔声道:“公主经过了许多的困境,不都挺过来了?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公主也一样能撑过去。”
“其实最险峻的时候,便是那年在江南。”麝月道:“王母会利用银库将我诱骗到江南,布下了陷阱。当时的情形,其实比现在要凶险得多,可是我却毫无恐慌之感。”
长孙媚儿犹豫一下,终是小心翼翼道:“是因为秦将军当时在公主身边?”
麝月看了媚儿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不必忌讳,事实就是那样。现在回过头去看,有他在身边,似乎什么危难都能迎刃而解。我还记得,当时他带着我一路躲避追杀,到了沭宁县城。就那么一座小小的县城,有他在,就变得固若金汤,前所未有的安全。”招招手,示意长孙媚儿在自己边上坐下,媚儿犹豫一下,走了过来,轻轻坐下。
“有些话,我不能和别人说,也只能和你吐吐心思了。”麝月想了一下,才凝视媚儿问道:“你说如果我真的不是澹台的敌手,徐州危在旦夕,秦逍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媚儿四下看了看,犹豫一下,才轻声问道:“公主,我……我若是胡言乱语,你可别怪我。”
“现在我不是公主。”麝月道:“你我情同姐妹,什么话都不必忌讳。”苦笑道:“如果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人生岂不是太悲苦?”
媚儿轻轻握住麝月柔荑,柔声道:“公主是否想念秦将军了?”
“嗯!”麝月却是没有隐瞒,轻声道:“得知澹台悬夜到了豫州,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果秦逍还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媚儿道:“我觉得……秦将军也许日夜都在担心你,他恐怕也想到你身边来。”
麝月轻咬了一下嘴唇,才道:“你觉得他在念着我?”
“除了公主,秦将军现在还能惦记谁?”媚儿轻叹道:“公主,恕媚儿直言,秦将军对您情深义重。你在宫内不能离开,他远在东北,却还是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潜入京都去见你,不说其他,只这一桩,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麝月幽幽道:“你说的不错,仅此一桩,我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辽东军的掣肘,秦将军只怕早就举旗响应公主了。”媚儿道:“不过我觉得以秦将军的才干,平灭辽东军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东北战事结束,秦将军腾出手来,必然会全力支持公主。”
麝月微点螓首,轻轻一笑,道:“我在帮他拖住关内,如果他还不能收拾东北,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媚儿闻言,娇躯一震,美丽的眼眸中显出愕然之色。
“怎么了?”见得媚儿显出吃惊之色,麝月却是淡定问道。
媚儿低下头,道:“没……没什么!”
“你聪慧绝伦,自然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麝月叹道:“你难道以为我真的想要打到京都,君临天下?”
媚儿嘴唇微动,却没说话。
“其实……她曾经也是一个好母亲。”麝月轻声道:“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在御花园亲手为我荡秋千,那时候她的笑容真的好美,我……我一直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子……!”
媚儿知道麝月说的是当今圣人,俏脸黯然。
“如果一直那样该多好。”麝月苦笑道:“她本是仙子一样的人,可是权欲让她变了,变到最后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从没有想过,那张椅子竟然真的能让人变成鬼。”
媚儿也是轻叹一声。
圣人为了那把椅子,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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