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将军是否派人追击秦逍?”
“何将军亲自率兵去围剿。”游使道:“但是否追到,小的不知。”
“那大将军是让我们回泰山?”
“秦逍的主力出现在泰山郡孟湾一带。”游使道:“何将军领兵自东向西前往孟湾,大将军有令,郎将率领所部人马,自南向北进军,尔后分兵两路,一路扼守孟湾南部,另一路迂回到孟湾西部,三面夹击孟湾一带。”
严越点点头,待游使退下,才看向夏鸿,问道:“你当真觉得秦逍在孟湾?”
“属下也无法确定。”夏鸿苦笑道:“属下本以为我军追剿秦逍,就是在追击猎物的猎豹,可是昨晚过后,属下突然觉得,咱们的鼻子似乎被秦逍牵住……!”
严越一怔,随即叹道:“你说的不错,本将也是有这样的感觉。之前就听说秦逍手腕了得,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在江南力挽狂澜,甚至将盘踞东北百年之久的辽东军一举歼灭。本将一直以为那是夸大其词,现在来看,此人手段确实狡诈。我以为他率领千骑突入我军后方,是一颗钉子。如果只是一颗钉子,拔出来就好。现在才明白,那可不是一颗钉子,而是……一群黄蜂。钉子好拔,黄蜂难灭啊!”
惊觉
虽是深夜,澹台悬夜却合不上眼。
自方辉遇袭被杀之后,神策军就开始对秦逍那一千骑兵进行追踪围剿,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神策军使出了各种手段,到现在非但没有歼灭秦逍那支孤军,甚至都没能抓住对方一兵一卒。
神策军不但将几乎所有骑兵都派了出去,甚至到处收买百姓,以重金悬赏秦逍的线索,虽然也确实得到了诸多的汇报,但情况却完全偏离了澹台悬夜的设想。
本来有情报证明,秦逍的兵马还在彭城郡活动,为此严越领兵一直在追踪,可是很快,却又传来情报,徐州骑兵竟然已经在泰山境内出现。
而且情报甚至可以表明,秦逍虽然分兵,在彭城郡留下了少量兵马诱敌牵制,但主力却已经进入了泰山境内,而且准确到就在孟湾一带。
为此神策军精心布置,两路骑兵近四千人马准备打秦逍一个措手不及,将秦逍围歼于孟湾。
这次行动事先做了周密的部署,协调两路兵马的配合,无论在速度还是战术上,澹台悬也都做了精心的设计。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让澹台悬夜几乎崩溃。
孟湾确实有徐州骑兵,但花费大量兵力围剿的敌军,竟然只有十几骑。
而且陷入绝境之后,那十几骑竟然没有一个孬种,最终被神策军一支分队包围并尽数战死,没能活抓到一人。
花费大量精力和兵力的孟湾围剿,最终成了一出笑话。
而澹台悬夜也彻底明白,秦逍那支千人骑兵,已经化整为零,很可能分成几十个小队,凭借着对地理环境的熟悉,开始在自己的后方进行游击袭扰。
这一手,确实是澹台悬夜没能想到。
如果秦逍继续率领千骑在后方游动,这支兵马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发出重金悬赏之后,擅长侦查的神策游骑兵和地方百姓两股情报力量,很容易就能发现秦逍那股骑兵的踪迹。
但化整为零之后,几十支小队就像是海中鱼苗,要掌握敌军的行踪也就变得十分困难。
他们隐藏起来会更加容易,每一支小队补充在各地村落补充给养,远比千骑集中在一起补充物资要容易得多。
更要命的是,徐州本就是大州,泰山郡下辖七县,彭城郡下辖五县,两郡加起来便有十二县,两郡以西加起来有也有七县,这七县之地也都变成了神策军的后方。秦逍的骑兵甚至不必进入豫州境内,仅在这七县辽阔之地分散开,凭借地利,就足够躲避神策军的围捕。
面对一头猛虎,哪怕要一场力拼,无论胜败,至少知道自己该如何使力。
可是面对一群漫山遍野四川奔窜的野兔,反倒是无处着力。
澹台悬夜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敌军分成几十支小队,每一支小队的战斗力当然都是不值一提,其中甚至会有一些小队真的被神策军盯死导致全军覆没,就譬如孟湾诛杀的那支小队,但这样的情势,却让神策军根本不可能集中力量一击制敌。
大将军没睡,手底下的部将们自然也不敢撤去。
其实怎么去打徐州城,早在神策军还没有进入徐州境内之前,在豫州就已经做了具体的部署,甚至详细到徐州城的每一面城门由谁负责领兵、具体的攻城方法,还有一旦未能速战速决将如何应对,这些在豫州时候就进行过许多次的商议。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秦逍会来这么一手,这几天神策军众将都似乎忘记最主要的目标是攻打徐州城,而是一直都在商议如何剿杀秦逍。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看出澹台大将军对诛杀秦逍似乎是势在必得,既然如此,当下将主要目标对准秦逍,那也就是理所当然。
几乎每天都有游使前来禀报,不但有两支兵马派来的游骑禀报当下两路骑兵的具体动向,此外还有诸多负责侦查的游骑兵带来的情报。
游骑兵的情报非但没有让澹台悬夜等人确定出秦逍的位置,反而让澹台悬夜更加无法判断秦逍的踪迹。
因为徐州骑兵出现的地方太多,散乱无比。
“大将军,实在不成,不如咱们也分兵。”有人见澹台悬夜两日神情愈发的冷峻凝重,终是忍不住道:“大将军既然判断秦逍已经将手底下的骑兵分散成十几支甚至几十支小队,遍布两郡各处,那么我军也干脆分兵,编成小队各自去追击。我们的骑兵四倍于他们,他们一个小队几十人甚至只有十几人,咱们百人为一队,每队的兵力都不输给他们。他们现在就是羊群,我们就算是一头猎豹,面对四处逃窜的绵羊群,也使不上力气。既然如此,咱们也可以让一头猎豹化成几十头野狼,以狼群对羊群。”
澹台悬夜淡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将士们的后勤也都是自己去解决?分兵之后,如何向几十支队伍供应粮草?四处追剿敌军,行踪不定,难道我们还要再编出几十支后勤队伍四处找寻骑兵提供后勤?”
“秦逍的人马可以自己找粮食,我们的人应该也可以……!”
“军报说的很清楚,秦逍的队伍补充粮草,都是以市价的数倍购买,对百姓秋毫无犯。”澹台悬夜冷笑一声,道:“神策军可否能像他们一样秋毫无犯?且不说当年调动神策军平定青州,多少神策军士趁机劫掠百姓,让青州百姓对神策军恨之入骨。就说这次攻打泰山城之前,本将三令五申,不可劫掠百姓,却还是无法杜绝这种现象,依然有人像强寇一般在城中劫掠,让本将不得不痛下杀手当众出战几十人。如果将数千名骑兵分散开去,由他们自己补充粮草,你们觉得结果会如何?”
在场众人顿时都有些尴尬。
神策军虽然是大唐精锐,但曾经也是做了不少败德行的事情。
澹台悬夜抵达豫州之后,也是整顿过神策军的军纪,而且正如澹台悬夜所言,入城之前,那也是下达过严令,但还是有人在破城之后趁机在城中为恶。
神策军的骄兵悍将在澹台悬夜眼皮子底下都不老实,要真让他们化整为零追击敌军,自行补充粮草,那许多人必然会趁机打着旗号为非作歹,很可能就如当年在青州一般,奸淫劫掠之事不可杜绝。
“而且你们要知道,我军追击的兵力虽然远胜秦逍,可是主动权却并不在我们手中。”澹台悬夜目光锐利,道:“秦逍早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他既然敢分兵,那么分兵之前,肯定布置好如何重新集结。不要小瞧此人,我相信,如果他要化零为整重新集结起来,速度会非常迅速,到时候他就可以凭借局部兵力优势,反过来追杀我军骑兵分队。”
诸将闻言,都是不自禁点头,却都觉得秦逍愈发棘手。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秦逍袭扰我军的目的,就是要威胁我军的后勤线,牵制我军向徐州城进军。”澹台悬夜缓缓道:“我也一直觉得,如果后方不稳,轻易去攻打徐州城,我军将时时刻刻担心后勤被切断,无法全力攻城。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觉得必须要将这股敌军歼灭,才能够确保我军的万无一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可是刚才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诸将都看着澹台悬夜,有人小心翼翼问道:“大将军,有什么问题?”
“秦逍亲自率领孤军突入我军后方,这是以身犯险。”澹台悬夜道:“他敢冒这么大的险,固然是因为他的胆子很大,可最重要的原因,是要达到目的。他的目的很清晰,就是迟滞我军攻打徐州城,而我们已经被他牵制了半个月,如果继续陪他玩这个游戏,恐怕再有一两个月都未必能够将他们全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