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瞳孔一震,声音变了调:“他真的这么说?”
辛柚面露不解:“青青没必要撒这个谎啊,外祖母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贺大人。”
老夫人脸色不断变化,许久没吭声。
问肯定不可能去问的,可是长乐侯那样的身份,为何会对外孙女说这种话?
老夫人眼神沉沉,落在身条如柳,面若芙蓉的少女身上,一个猜测不由浮现:长乐侯贺清宵看上了外孙女?
这个猜测,令她脸色更难看了。
少卿府断不能与那样的人有牵扯!
“青青,你提到此人,是觉得今日受了委屈,要去找他求助吗?”
辛柚露出有何不可的表情。
“荒唐!你一个闺阁少女,撇开亲人向一个未婚男子求助,还要不要名声了?知不知道世人会如何说你?”
面对严词厉色的老夫人,辛柚失笑:“可是青青遇到的麻烦,不是皆拜亲人所赐吗?”
这话如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老夫人脸上。
“青青,乔氏已被休回乔家,莫非你还不满意,定要把你二表姐也赶去外祖家不成?”
老夫人的恼羞成怒让辛柚为寇青青感到悲凉,不疾不徐道:“乔太太被休回了乔家,二表姐就开始找我麻烦。二表姐若受了处罚,说不定大表哥就要找我麻烦了。大表哥要是再被责怪,大舅恐怕就容不得我了。外祖母,青青住在少卿府,将来会惹无穷无尽的麻烦,这是您想看到的吗?”
老夫人被问得脸色发黑,冷声道:“你在晚晴居少与他们接触,何来的麻烦?”
辛柚扬眉:“外祖母是想让我与一开始安排乔太太那样,在晚晴居青灯古佛?”
老夫人面色沉沉,没有开口。
她倒没打算让外孙女青灯古佛,不过是见这丫头闹腾得太厉害,想拘在晚晴居安分一段时日,等知道禁足的日子难受了,懂事了,再恢复以往。
却不想,这丫头把情况想得更糟。既如此,又哪来的底气闹腾呢?
辛柚语气温和下来:“刚刚青青跑出府外,许多人都看到了,恐怕现在还围着少卿府猜测议论。建起名声难,毁掉名声却轻而易举,外祖母既如此爱惜少卿府名声,何必强把我留在这里?难道要关我一辈子?”
“你这是威胁外祖母?”
这丫头说得不错,除非一直关着她,不然只要有见人的机会,一个豁得出去的人随便做个什么,都能毁掉少卿府的名声。
“怎么会?青青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现在很讨厌二表姐,再见到她说不定会忍不住撕烂她的衣裳,把她扔到府外去。外祖母也不想我们表姐妹闹成这样吧?”
辛柚轻描淡写说着,无视老夫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外祖母,青青今年十六岁了,您如果没有关我一辈子的打算,且心疼青青又是坠崖又是惊马,就成全我吧。”
这番话听着软,实则绵里藏针。
这是说如果不能一直关着人,也做不到像乔氏那样狠心杀人,不如妥协。
杀了外孙女?
尽管老夫人舍不得外孙女带来的那笔巨款,却没动过这等念头。对她来说,寇青青到底是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她嫡亲的外孙女。
老夫人想的,从来都是人财两得,和和美美。
如今看来,和和美美是不可能了。
“青青,你只想着闹出事会影响少卿府名声,有没有想过,若是由着你出府单过,那同样是打少卿府的脸?”
一个投靠外祖家的孤女,突然出府另立门户,这让世人怎么想?
“这样啊——”辛柚眨眨眼,仿佛才想到这个问题。
她皱眉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出府不一定是另立门户啊。”
老夫人皱眉看着她。
“今日青青出门,逛了青松书局,恰好听说书局经营惨淡,东家有脱手之意。外祖母给我把青松书局买下来吧,到时候我以打理书局的名义去书局住,就不会与二表姐起冲突了。”
辛柚这话一出,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行。
青松书局就连她一个老太婆都有所耳闻,买下来可要不少钱。再说如今虽有女子抛头露面讨生活,可那都是没办法,哪有大家闺秀这样的。
辛柚仿佛看不出老夫人的拒绝,理所当然道:“不用您破费,就提前支取青青的嫁妆好了。外祖母也不必担心外人议论,是我性子跳脱待不住,非要出去开店玩,您和舅舅是太疼我了啊,外祖母,我爹娘留给我的钱买下青松书局够了吧?”
老夫人微变的神色令辛柚眸光闪了闪。
先前作出决绝离开之意,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老夫人不可能答应。
走出少卿府,顺便拿下青松书局,才是她今日这一闹的真正目的。
博弈
大夏朝的官员,俸禄并不高,可辛柚冷眼旁观,少卿府一个四品官之家,生活十分滋润。这其中有多少来自寇家那笔巨款的补贴,也就可想而知了。
辛柚看得清楚,儿媳被休也好,孙女被罚也罢,这些会让老夫人心烦,却不会感到肉痛。
寇青青带来的百万家财,才是老夫人的逆鳞所在。
辛柚此时提到这笔钱,与她一开始闹着要另立门户一样,是从另一方面给老夫人施压。
老夫人此刻确实感到了头痛。
原先外头就有少卿府贪念表姑娘家财的风言风语,乔氏被休,这些流言蜚语就落到了乔氏一人身上。若是外孙女跑出去说个什么,少卿府好不容易摘掉的帽子又要戴上了。
再加上外孙女今日往外头一冲被那么多人瞧见,要是把她禁足,时间久了还不知道那些闲得无聊的人会编排少卿府什么,说不定还会把那位锦麟卫镇抚使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