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被召进宫,都是因为这混账东西。
“没有啊!”戴泽委屈叫喊。
“没有就没有,叫唤什么!”给了儿子一巴掌,固昌伯不敢耽搁进了宫。
“臣见过陛下。”
固昌伯是在西苑见到兴元帝的。
三月已至,西苑中春意渐浓,一树树花开。
兴元帝面前摆着一案,案上佳肴美酒。不知何处飘来的丝竹声穿过假山花木,萦绕在四面垂了纱帐的亭中。
“四石,坐这里。”
固昌伯怔了一下。
四石是他的名。
他前面有三个兄长,到他就叫四石。那时候周围人都是这种粗陋名字,后来他青云直上有了泼天富贵,不耐烦取个文绉绉的字,而四石这个名字也鲜有人喊了。
人们叫他伯爷,而皇上叫他固昌伯。
今日听皇上叫他名字,固昌伯心中有些惘然。
那时候皇上还未称帝,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打仗,也因意见不同有过争执,皇上就是这么喊他的。
四石,四石兄弟。
固昌伯在兴元帝对面坐了下来。
“朕记得,再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吧。”
“是。”
“时间真快啊”
这样的君臣对坐饮酒,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固昌伯一开始还很拘束,尤其先前几次被单独传召都是因为儿子挨骂。
可酒是烈酒,人是故人,喝了几杯后就渐渐放开了。
君臣说起往事,有艰难的,有危险的,也有胜利后充满喜悦的。
固昌伯酒意微醺,脸上是放松的笑,忽听一声响。
他定了定神,发现是兴元帝手中酒杯脱落,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摔了粉碎。
“陛下——”才开口,亭外传来刺啦声响,固昌伯脸色顿变。
那是他熟悉的刀剑出鞘声。
亭外的人如潮水涌来,亭中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
固昌伯觉得他一定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陛下——”
他再开口,对面的人突然一手揪住他衣襟,脖颈旁横了一柄匕首。
杀固昌伯
兴元帝是个勤勉的人,他的勤勉不只体现在政务上,还会每日挤出时间练武,多年来几乎没有间断。
恍惚间,固昌伯还以为回到了还在打天下的时候,眼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是与兄弟们豪饮笑闹的统帅。
“大王——”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令兴元帝一怔,收回横在固昌伯颈间的匕首,重新坐好。
能收割人性命的匕首远离,固昌伯反而清醒了。
他扑通跪了下去:“陛下,陛下,不知臣犯了何罪啊!”
稳稳坐在案后的兴元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臣子,他也曾当兄弟般待过的人,心头悲凉复杂。
怎么就到了今日呢?
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何罪——”不知过了多久,在并未停过的婉转悦耳的丝竹声中,兴元帝终于开了口,“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
固昌伯脸色惨白,不可置信望着兴元帝。
大不敬乃十恶不赦罪之一,凡侵犯帝王尊严或安全的言行皆可判此罪。
“刚刚饮酒时,你叫了朕的名字。”
固昌伯神色一震:“臣没有!”
“你有。”
“臣没有!”
“你有。”兴元帝那双尾端扬起的眼睛剔透冷淡,全无这个年纪的浑浊。